整个世界在下一场庞大的雨,雨水顺着一个人的脸颊滑下,在这时,身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抛下一部被浇透了的史书告诉我说不得篡改。没有前因、经过和结果,足够荒唐到令人几天几夜合不拢眼吧。
平都山盛行阴风,而且总能把槿轩吹得瑟瑟发抖,“槿轩,我亲爱的孩子。”长老关切的说,“我想我们得提前离开酆都城了,为了你的身体。”
“长老,我还。”槿轩犹豫了下,没再说,反倒呆呆地望着我问。“我亲爱的卡,你确定真的要到北国的尽头吗?”
“是的。”我说。
“我陪你去。”然后我看到槿轩温暖的笑。
离开酆都城的前一个晚上,长老带我跟槿轩来到一条猩红的河边面前,指着桥上眼神游离的身影告诉我那就是灵魂。
灵魂,一个我不了解的定义。猩红的河水几乎让我误以为这就是河床原始的底色,河畔伫立一块石碑,上面注有“忘川河”。无数彷徨如烟的身影在桥上停停走走,长老说这就是灵魂,离开肉体的束缚终将自由,可我看到的却是他们斑驳的泪痕和满腔的怒火,隔着半透明的虚幻他们需要签订一份契约,作为抉择的一部分。长老告诉我他们曾经善良。
关于那份契约,偶然的一次机会看过它开头的一段内容:“左岸黄泉,开满彼岸花,在火照的岸上招魂引渡;右岸天国,滋生菩提果,向柔软的天际涅槃羽化。往生的道路只有一种风景,若停滞不前终将不得轮回,不得安生,生生世世游离虚无的裂缝,迷失的灵魂啊,要么遁入幽冥界,要么立于天国边。”
见不得光的世界没法不觉得单调,在这里除了迷离的灵魂跟黑袍裹身的鬼卒很难再看到别的什么身影。
所以,当长老说提前离开这里的时候我还真的有点高兴。离开酆都后的第一站——人界,我看到无数的世人暗淡眼神,如同我一样的难过。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这里的寂夜黑得很纯净,风很轻柔,半点儿吹不起我和槿轩、长老灰白的长袍。
皎洁的发丝在月风下晃荡,长老告诉我世人迷恋喧嚣,痴迷霓虹。我想他们只是希望光泽投映眼神不再迷茫,可也不再单纯,为此我难过不已,我归结为槿轩盈绿的瞳仁是我难过的方向,因为我眼神浑浊。如果说五百一十一年的时光在长老同我的身上了无痕迹的话,那对槿轩可谓是看得见的平复伤迹,虚弱的体魄得到少许安养生息,眼神愈加温暖明亮。
“摩卡,我亲爱的孩子,你很伟大,因为你必须伟大,我需要你铭记。”
“卡,死亡并不可怕。”
我无法理解长老和槿轩义无反顾的跟随,我只是个卑微的鬼卒,一个弱小到沦为小鬼的玩物也提不起拳头、不敢反抗的生灵啊。也就是那一次,我看到匆忙赶来的长老手中紧握的星矢杖,是用块亘古的老树根精炼而成的,一丈多长的法杖通体白光缭绕,那是一种极致的白。长老告诉我法术、天赋是否强大会在光芒的色泽跟纯度中流露,我开始理解槿轩所说的——长老是个伟大的鬼族祭司,仅仅是因为极致的色泽与纯度。
盈绿色的瞳仁里有我无能为力地蜷缩和自卑,槿轩望着我时,我知道她在同情,可我不需要,反而让我愈加难过而已,所以我拒绝她的靠近。那时的我就在心底偷偷立下重誓——决不让槿轩再看到这样卑微的自己,否则我将终生受到惩罚。突然那一刻,我本能的感应着全身的骨头在作响,血液疯狂地流淌,要知道我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
在路径人界的时间里,我知道槿轩喜欢一种名为“玫瑰”的花系,特别是黑色的。
“知道吗,我亲爱的卡,黑玫瑰的“黑”象征着什么?”
“无尽的黑暗和死亡吗?”这是我在冥界看到的。
“不是的,卡,那是最原始的底色。”
我说我不懂。
“卡,那是生的希望。”
槿轩自从来到人间界就养成了许多习惯,而仰望夜空是我在人界的唯一习惯,我想不到大地的上空居然能长出明亮。并且空气一旦潮湿雨水就如期而至,温暖我的全身之前风总能灌满我跟槿轩的灰白色的长袍,我想槿轩也会同样觉得温暖的,我知道槿轩是个固执的孩子,如同我一样的。
人界的夏天很短。贫困的人类却不这样觉得,他们时常抱怨这个该死的夏天,然后去羡慕富人们四季如春的生活。他们又怎会知道“温室里的花儿”也不好过,没有夏天观念的中央空调会在炎热的夏天让你发出:“天啊!怎么会这么冷!”的豪言壮语。脱下外套走出温室,望着那些会花费一整个的夏天在工地上思考未来的穷人叹气,可叹气也仅仅只是叹气。
我时常半夜醒来独自流落街边,着迷指尖跃动的比黑夜还要深邃的力量,在摊开的掌心和指尖随心所欲地幻化出各种形状,我不知道这样的黑泽是否能够称为纯净,确切它异常热烈会让我激动不已。很多次我想把这股力量告诉长老,可长老不希望我学习法术,我开始相信因为我眼神浑浊不具备学习法术的天赋,长老说槿轩是一个万年难遇的祭司,她拥有百万人之上的天赋和最纯净的灵力。这点我并不惊讶,因为槿轩她眼神明亮。
淋漓的大雨,也冲不淡我浑浊双目。
槿轩,她总是刻苦的练习法术和幻术,尽管她体魄虚弱。长老说槿轩还不适合实习预言之术,因为它会侵蚀体魄,不是谁都有能力学习这个祭司最神秘的法术,这是祭司史上最伟大的祭神——纳图安开创的禁术,他深深地知道预言之术会带来的侵害,为此从开创后就被禁为严禁之术,尽管如此还是有少数祭司传承了下来。
预言之术,传说能看破前世今生,超脱生死必经之轮回,洞察幻化成像之术,施后会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长老说他也只能触及分毫,我不知道长老为何会让槿轩学习禁术,我只能眼神浑浊地看着。
“摩卡,我的孩子,你不需要法术,我会不惜用生命去保护你的。”
“是的,我知道,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可。”
“摩卡,记得长老让你看的那幅壁画吗。”
“是的,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