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非压抑住内心泛滥的惊恐,动脉被割裂的瞬间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但只是稍纵即逝,接下来渐渐舒缓,伤口处变得酥酥麻麻的。
此刻纠结已经远胜于所有其他的情感,齐格非在犹豫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把手抽开?他现在终于明白当初忒亚为什么要那样警告他了。他对面是一只活生生的吸血鬼,比他经历过更多的腥风血雨,见证过无数的死亡,而他一个只活了10年8年的小屁孩儿,居然自以为英勇的去救一个也许屠杀过成百上千人的恶魔。
齐格非没有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就像心里有根绷紧的弦因为这女孩而变得松软,是同情,是可怜,还是,……一见钟情?他慌乱地摇了摇脑袋,把最后一个词赶出了脑海。
齐格非整个人都感觉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疑惑。血族的血也可以用来喝吗?那你们为什么不互相喝对方的血呢?还去杀人干嘛?
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血液融合进少女的身体中,在她的血管里甜美的流动。
少年英俊的面庞愣愣的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西芙红润娇嫩的小嘴在他的伤口处吸允着。金色的秀发衬托着她闪亮而梦幻的肌肤,女孩的神情认真而专注,就像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
齐格非有些纳闷,自己怎么会这么困?但很快,他仅存的意识让他明白。这不是因为疲劳而产生的正常困倦,是因为……西芙吸了他太多的血,他几乎虚弱的快要昏厥了。
“喂,你得停下来。”他轻轻地说,声音弱的连自己都听不清。齐格非艰难的抬着眼皮,面前的少女,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又或者,是听到了,也不愿意抬起头。
再这样下去她早晚都会吸光他的血吧!
突然一声沉闷的扑通声,把他快要游走的魂拉了回来。西芙也被吓了一跳,她皱了皱眉回头看是谁胆敢打扰她的美餐。
她转过头,表情却突然凝固在脸上,她嘴里的小牙还在唇间闪着寒光,上面有齐格非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面对面是一张俊美得恍若冰雕般的脸,优雅的男人在她面前蹲下,他身后,是一只伏跪在地上的金色的巨龙。
忒亚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西芙,天神一般俊美的脸上双眼微眯着,眼神就如同冷酷而锋利的猎豹。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西芙不屑的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我是第三王爵,他不过是个卑微的贱民,能帮到我他应该感到荣幸。”
忒亚没有说话,他面容一沉,眼睛眯得更紧了。
“那又怎么样?”忒亚重复了一遍西芙的话,“他在救你,你却试图使他陷入沉睡,承受永久的痛苦,即便是王爵,也不能做出这样将恩将仇报的事情!你难道忘记血族的【六道戒律】了吗?”
西芙暗暗攥紧了拳头,尖细的指甲深深的嵌进血肉里,她对来自一个比她地位低下得多的王爵的威胁感到耻辱,谁敢这样侮辱过她,少女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邪恶的光,她看了看优雅高贵的男人,突然轻轻地笑了,年轻而又精致的容颜如同突然绽放的罂粟,娇嫩而又美艳,她的唇瓣轻轻张了张,嘴中吐出恶毒的话语,
“那按照血族的制度来说,你是不是还应该给我跪下呢!小小的第五王爵?”
忒亚冷漠的望面带讥讽的少女优雅的站起身。
他的身后,沉伏在地上的巨龙金色的鳞甲反射着耀眼的光,使忒亚的脸在光明和黑暗的雾气里交织出一种难以想象的美艳,王爵的嘴角似乎翘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也从西芙背后悠悠地响起,“我们的确都是低位王爵,但是我和忒亚的连联起手来,共同猎杀一个能力并没有处在巅峰状态的小姑娘,还是可以的。我真是不想动手,不过如果你想试试,我也不好拒绝,忒亚,你说是吧!
”厄洛斯微笑着说。
忒亚微笑着接过话“当然,等到其他血族发现的你时候,会禀报长老们你因为能力太弱,被【亡者国度】的龙族虐杀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四个,你死了,你觉得还有谁会吐出真相吗?”
迫于前后两位王爵夹击所带来的强大的压迫力,西芙小脸上高傲又目空一切的神色终于褪却,她丟开齐格非的手腕,娇美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寒冷的怒意。
“把这个废物留给你们,这样可以了吧?”她冷冷地说。
齐格非一直迷迷糊糊的,眼前晃着无数道人影,但他能听清楚西芙的对话,听到她这样说,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然地放了下去,剩下的都交给你们了,我可是刚捐了几千cc的血,累死我了,他松懈的精神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果真像西芙说的废物一样直接陷入了昏迷。
忒亚看着西芙骄横却又不敢发怒的眼神冷漠的笑了,一个仗着拥有催眠能力才能够坐到第三位王爵的小姑娘,活了这么多年性格还这样傲慢无礼,总有一天她会因为这吃亏的。
虽然王爵和王爵之间,不经常接触,不过忒亚还是知道,西芙在成为血族之前,是个贵族家的小郡主,可以说,倍受整个家族的宠爱。那个时候尚且年轻的她,任性一点也就罢了,这么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不知道悔改。忒亚皱了皱眉头,他厌恶对他不尊敬的人。
厄洛斯并没有他这么生气,厄洛斯的话里更多的是告诫的意味,他心里明白这样的性格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西芙从小养尊处优高高在上,习惯了对人说话指使命令,又在年仅16岁就成为了血族,可以说他和她几乎是同一个时代走过来的,这么算上去,他始终比他年长几岁。在很多人看来,成为吸血鬼是一件多么高傲自豪的事情,拥有永不覆灭的容颜,死亡,疾病,苍老都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但只有血族自己知道,他们承受的沉重得难以言说的悲哀,从成为血族的那一刻,白昼就永远的拒绝了你,饥饿和良心同时侵蚀着血族的心脏,血族在痛苦的煎熬中吸食鲜血,饱尝这世间至上的快乐。他们属于黑夜,但是无法掌控黑夜,相反黑暗则是他们的掌控者。如此漫长漆黑的岁月,绝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孤独的度过。一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手握生杀大权,却没有人指导,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能怪她,而且以西芙的性格怕是很难交到朋友,这么多年大概都是独自熬过来的,她的心里承受着多少痛苦和孤独!
厄洛斯不想责怪西芙,也没办法帮她,毕竟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还是得依靠自己的想法,总有一天西芙会明白无论站在多高的地位上,骄横都绝对不是统治者该权衡的方式,等她吃到苦头,也就醒悟了!
厄洛斯横抱起齐格非,动作轻盈的就好像怀中是一个单薄得没有重量的纸偶。
他温柔的看着怀中熟睡的少年,齐格非的手腕已经愈合的光整无暇,他安静的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光滑纤细的羽毛,微弱的光芒透过睫毛的缝隙切割出一道一道菱形的剪影。看样子少年只是因为虚弱和害怕,晕了过去,补充点鲜血应该就没事了,厄洛斯安下了心。
【守护者】有了,还顺手救下了一个王爵,该回去了。他抱着齐格非和忒亚一起走向返回的道路。
已经走出很远的忒亚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头也不回,用充满磁性的优美声音讥讽地丢下一句,“那只龙留给你了!”
西芙听出他话里的蔑视,苍白的小脸上再次浮现出怒意,她回过头,冷冷的看着那只已经臣服的巨龙,它庞大的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的高贵身躯跪在她面前,“那么,契约生效”,她走过去,轻轻抚摸巨龙的头颅,低声说,“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这份大礼了。不过,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为今天对我的不尊重,付出代价!”她咬牙切齿的说。
但一转念,西芙忽然想起了清秀的少年蹲在她面前,直愣愣的注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清澈见底,我含着热切的关心。那样真挚动人那神色她许久都不曾见过,她低了低眼,脸色渐渐变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