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玄宸闻讯而来,跳跃的火把将他的脸映的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但一定是很担心吧。
若是往常,她哪里会舍得他露出这样的深色,不过如今不同了。
“霜儿,来爹爹这里。”
她攥了攥拳头,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他,干脆任性一回,像只鸵鸟似的埋进白锐之的怀里,“冷。”
白锐之眼看自家主子的笑容渐渐僵硬,咽了下口水说:“庄主,小姐又惊又冷,还是属下先带小姐回山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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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处理过她的脚伤,又开了祛瘀止痛的药方,采蓉赶忙熬药去了,房中只剩谷玄宸,自然也少不了嘘寒问暖的栾净言。
灵榭自始至终都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玩着手指,对谁的话皆充耳不闻,而谷玄宸则神色阴沉的看着她,两人如此对峙了许久,他才开口道:“霜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独自一人跑进树林?你可知那树林常有野兽毒物出没,若真的碰上,不等我们去寻你便早已成为一具尸体!”
谷玄宸极少用这般严肃的口吻对她,可见他有多生气。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将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子培养成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自威的一庄之主,见他这幅炸毛的模样,谷灵榭说不害怕是假的,当然这也是她第一次公然违逆他。
栾净言见她仍然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忙温声劝道:“霜儿,你爹是在担心你,若有些话不好与你爹爹说,便于我说,可好?”
灵榭摇了摇小脑袋,干巴巴的说:“谢爹爹、栾姨关心,我没事,就是累极了想睡觉。”
谷玄宸看了她半晌,叹了一口气,对栾净言说:“天色不早,你回房休息吧。”
“可是……”栾净言担忧的看了眼灵榭,见他不欲多说的模样,便又嘱咐了绮蓝和映蓝好好照顾小姐的话,才离开筠蕙堂。
只有两个人的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灵榭感受到他追询的目光,她心头一痛,猛地掀起被子躲了进去。
被子里漆黑不见五指,半晌,听到她的叹息声,接着便感觉到被子被人扯动,而她则紧紧地抓着被子,谷玄宸见她如此顽固,干脆将她连同整个被子都抱在怀里。
因为包得太紧,喘不过气的感觉实在难受,她挣扎着终于钻出一个小脑袋,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不忘抱怨:“爹爹!你想闷死我吗!”
谷玄宸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的瞪着她,“终于肯出来了?”
她委屈的扁了扁嘴,再次闷不做声。
他爽朗一笑,“说吧,是谁惹恼了我的宝贝女儿。”
她仍旧像个锯嘴儿葫芦似的不说话,只拿那双水灵灵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极美,像是会说话儿似的,满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哀怨。
谷玄宸恍然大悟,“难道是爹爹做错了事?”
她重重的点头,已经快哭出来。
小女孩的心思也着实不难猜,他了然道:“难道是因为你栾姨?”
话音刚落,一行像珍珠似的泪珠自她的眼中滚出来,灵榭多想说,我喜欢你,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了,可是话到了嘴边,生生被她咽了回去,转而哽咽道:“秦姨说,你和栾姨成亲后,很快就有小宝宝了,就不疼霜儿了。”
谷玄宸听后,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半晌,才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的哄道:“不会,你是爹最疼爱的女儿,一辈子都是。”
略带磁性的声音微微震动着她的耳膜,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她只想溺死在这份温柔里,然后无比清醒的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琼华阁。
栾净言闭着眼睛坐在铜镜前,由婢女荀风将她发髻打散,再用玉梳轻柔的梳理柔顺。
荀风与栾净言自小一同长大,长相极普通,见过几次都记不住的平凡容貌,但心思缜密,因在药王谷长大,对百草了若指掌,甚至比栾净言这个药王谷掌上明珠还要懂得草药。
甚至药王谷谷主也有意将她留下做帮手,但她对栾净言忠心耿耿,宁愿做一辈子丫头,谷主也乐意女儿身边有个帮衬,便跟随来了归元山庄。
她一边娴熟的梳头,一边说:“看来姑爷比传言中还要疼爱这个义女。”
“那又如何。”栾净言缓缓地睁眼眸子,细细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的说:“不过是个只会撒泼耍赖的臭丫头,我还怕了她不成?”
荀风笑了,“小姐说的是,但是奴婢认为,在小主子还未出生之前,您对那丫头也不能懈怠了,以姑爷对那丫头的宠爱,这个法子能最快获取姑爷的信任和情义。”
栾净言不耐烦的说:“我与玄宸本就情深意重,何须利用那臭丫头!”想起方才在筠蕙堂,玄宸那般重视谷灵榭的目光,她就恨不得将那丫头扔下山去喂狼!
不知踩了什么****运能高攀归元山庄,不老老实实的享受这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胡闹什么!真当自己是玄宸的女儿了?
荀风依然是万年不变的笑容,“小姐是明事理的人。”
“好了好了,我明白。”说完,栾净言对着铜镜慢慢露出一点笑容,温柔而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