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感到很莫名其妙,是的,就是莫名其妙。
前天苏依强行入住以后,昨天就有一位女仆跟着住了进来。
“我的身世太凄惨了,多亏了善良的苏依小姐我才有了容身之所。”
这是那位叫做爱丽舍德尔的女仆自己说的原话。
同时关于她的身世,总结起来就是:年轻的她因为家里的贫穷被父母送去了某个富人家里当女仆,但是男主人看上了她,并且想让她背地里当他的情人。生性坚强而充满了对爱情向往的她当然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而为了不被恼羞成怒的男主人侮辱,她逃离了那里。跟着一个商队希望到一个新的地方生活。
但是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商队的首领露出了邪恶的本质,他希望占有她。于是女仆小姐再次逃离了商队首领的魔爪。
然而,没有了商队,她哪里也去不了,多亏苏依收留了身世可怜的她才让她有了容身之所。所以她决定将一切忠心献给苏依。而且她也不用担心苏依会向之前的两个男人一样。
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拉尔还是对爱丽舍德尔抱着极大的疑心。
不外乎其他,只是因为前一天他和苏依才被袭击,而接着就来了这样一个陌生女人。怎么看都太巧合了一点。
只是苏依似乎已经决定让爱丽舍德尔住下——虽然这房子的所有人是拉尔——所以,拉尔虽然反对,但是也无济于事了。反正,爱丽舍德尔是和苏依住同一个房间。
忘了一点,昨天拉尔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饭菜,其实不是苏依准备的,而是爱丽舍德尔做的。而且那是为她自己和苏依两个人做的,根本和拉尔没有一点关系。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拉尔的自作多情。得知这一点的时候让拉尔当时感觉很是尴尬。
拉尔是被一阵吵闹声从睡梦中吵醒的。昨夜他试着去冥想,虽然有莫采给的笔记本,但是他却一直没能进入那种状态。折腾到了大半夜总算熬不住打算睡,却又因为疑心爱丽舍德尔一直睡不着。结果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应该是很晚才睡的。
结果这么一早就被吵醒,让拉尔有些难受。他翻身起床,跑到破了一个大洞的墙边往院子里看,就看到有几个人正在和爱丽舍德尔谈论着什么。
拉尔楞了一下,随即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飞奔下楼。
走进院子,爱丽舍德尔还在和那群人的领头人说着话。这个领头人拉尔认识,是镇子里维修建筑的匠人。高大的身材,络腮胡,钢针一样的寸头,即便在这样的深秋也穿着一件背心就出门了。
看到拉尔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愉快地打招呼道:“哟,起床啦,拉尔。”
“您好,费蒙德大叔。”拉尔有礼地回应道,走到了费蒙德和爱丽舍德尔之间。然后疑惑地看了看费蒙德,又看了看爱丽舍德尔,疑惑道:“你们这是?”
“哈哈,年轻人就不要不好意思了,不过,这样的行为还是禁止的!”费蒙德豪爽地哈哈大笑,同时那只大手拍打着拉尔的肩膀。
拉尔吃痛但是只能忍着,苦笑着道:“究竟,怎么回事?”
“是我找他们来修理屋子的。”爱丽舍德尔开口说道:“毕竟,是你夜袭苏依小姐,结果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在这混乱中把屋子给破坏了。”
爱丽舍德尔说得很平静,就像是真的有这件事一样。
但是,这不是真的啊!而且,怎么想都不会有人会相信这样的理由吧。拉尔在心中想着,但是当他看向费蒙德的时候,对方只是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膀:“年轻人,要克制住那颗躁动的心啊。”
还真有人信了……
“不是……”拉尔想解释,但是却一时间大脑缺氧一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结果这幅样子在费蒙德看来就成了拉尔想要狡辩,但总归还是无法说出口,于是尴尬。
费蒙德用一副理解拉尔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年轻人嘛,不过不能再做这种事咯。好了,开始干活吧!”
后一句,是对已经完成准备工作的其他工人说的。
“爱丽舍德尔!”拉尔愤愤地转过头去,欲找爱丽舍德尔理论一下她污蔑他的事情。
但是爱丽舍德尔已经一脸平静地向着屋子里走去,看样子拉尔在她的眼中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对现状已经彻底无语的拉尔直接离开了家,直奔向小镇的边缘。在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墓碑矗立着。
他倒不是因为爱丽舍德尔的所作所为而生气,只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他看来已经是让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因为担心将其他人牵扯进来,他还不能将这些事情倾诉出去,憋得他很是难受。
只有到这里,他才会感到平静,才能静下心来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虽然,这里只有那个被他昵称为“喵喵”的女孩的衣冠冢。
但是每当来到这里,他就感觉她就在他的面前,安安静静地聆听他的诉说。
拉尔在墓碑前盘膝坐下,正想开口诉说心中的苦闷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真是环境不错的地方啊,我要是也能葬在这种地方就好了。”
拉尔回过头,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带着破烂兜帽的年轻男人(沃夫)微微弯着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男人衣服笑眯眯的表情,两只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看上去相当的友好。只是拉尔总觉得这笑容有些阴险。
大概是看出了拉尔的戒备,年轻男人将原本插在口袋中的手抽了出来,晃了晃两只空空的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然后笑着道:“我叫沃夫,是刚到这个镇子的旅人。”
看他的样子,这个身份的确是毫无破绽的。而且对方的确没有一点恶意。他出声的时候距离拉尔的距离也有二十多米,而且在他出声之前,拉尔根本没有发现他。如果他要害拉尔,应该是不会说话引起拉尔的注意的。
然而,虽然对方表现得很无害,但是拉尔却仿佛能听到心中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所以,拉尔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放松警惕。
原本举着两只手向拉尔走近的沃夫,看到拉尔的表情依旧是充满了戒备以后,只能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站在了原地:“好吧,前边我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对方突然来了这样一句,是拉尔始料未及的。他不禁张着嘴,一脸惊讶。
“哈哈。你的表情太有趣了。”沃夫看到拉尔的表情后,笑得弯起了腰,好像是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甚至很没形象地捂着在地上打起了滚。
“你究竟是谁?”拉尔小心地往旁边移动了一段距离,这样就和喵喵的墓碑拉开了距离,以防万一出了什么事不会波及到墓碑。
沃夫渐渐收敛了笑声,盘着腿坐了起来,双手仍旧捂着肚子说道:“放心,对于死去的人我还是很尊重的。所以不会做出破坏别人墓碑的事情。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那样的人吗?拉尔?”
听到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拉尔先是一呆,随即呼吸不由变得急促起来,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但是语气里还是有止不住的焦急与迫切:“你认识我?”
“拉尔,你这样子我就太伤心了。”沃夫的适时露出了伤心的表情:“我现在都还记得当年那个追着我叫我哥哥的小男孩呢。”
“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拉尔并没有隐瞒自己没有记忆的事情,他盯着沃夫的眼睛说道:“能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么?”
“不能。”沃夫笑了起来,竖起一根手指:“因为你肯定也忘了,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可怜的,小男孩。”
失望和不甘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渲染开来,拉尔的瞳孔蓦然一缩。只见沃夫右手已经按在了地上,自他的手掌处一道道冰棱从地面刺出,并且沿着一条直线直奔拉尔而来。
“六圣灵的守护·莫纳之剑!”拉尔不敢含糊,直接唤出了莫纳之剑。当长剑入手,顿时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流淌进他的身体里,这股力量让拉尔感到安心的同时,也让他的身体能力得到了极大的强化。
冰棱寒流沿着地面以极快的方式奔涌了过来。拉尔快速侧过身子,左手抬起挡在前方:“六圣灵的守护·瑟勒之盾!”
精神力沟通盾的印记,一面大盾转瞬间被光质丝线编织出来,挡在了拉尔与寒流之间。
“轰”,寒流撞到了大盾上,发出一声巨大轰鸣。当震动停止,拉尔看到大盾上以及他的身周凝结了书面冰晶,宛若琉璃。
“我们还会见面的,希望那个时候,你能想起我是谁。”
沃夫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拉尔心中一惊,急忙离开冰晶包裹的范围,但是这周围已经空空如也,不知道沃夫去了哪里。
拉尔解除了对六圣灵的守护的使用,手中的长剑与挡住冰棱的大盾同时化作光粉消散无形。
当拉尔回到家的时候,墙壁已经修好了,工人们也已经离开。拉尔不得不赞叹费蒙德的技术,墙壁上原来两个大洞的位置,如果不仔细看已经和开洞以前没什么两样了。
推开门,苏依就坐在桌子前,正在擦拭一把制式的单手长剑,这把剑和约修那把一模一样。因为是给学生练习用的,所以是没有开锋的钝刃剑。
苏依的位置没有变化,因为是面无表情所以看起来就显得很是认真。甚至听到拉尔回来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她都没有回过头。
“她一直坐在这里吗?”看着苏依,拉尔心中不由得这样想到。
实际上学院里好事的同学已经无数次猜测过苏依私下里会是怎样的,而这两天的相处以来,拉尔并没有发现苏依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冰冷,淡漠,武技强大。而这些和她之前的形象并没有太多的偏差。
家里已经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纤尘不染,拉尔猜测应该是那个女仆的所作所为。
不过客厅里并没有看到爱丽舍德尔的影子,拉尔问道:“爱丽舍德尔呢?”
“买食材去了。”苏依没有回头,淡淡地回了一句,继续擦拭着那把长剑。
“哦。”拉尔回应了一句就没有再说话。事实上他和苏依的交流极少,每当和苏依说话的时候,对于苏依的面无表情,总让他感觉慌乱和尴尬。
然而刚走到楼梯边上,拉尔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向还在擦拭长剑的苏依,深呼吸一口气,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于是他走了回去,因为是硬着头皮所以动作有些僵硬,因为紧张而呼吸略微急促。
“安赫尔……”拉尔开口,为了显得郑重,第一次在交谈的时候加上了称呼。
“苏依。”苏依头也不抬,纠正着拉尔的称呼。
拉尔愣了一下,然后犹豫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苏……苏依……”
苏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那双平静的眸子就这样直视拉尔,这一下让本来就紧张的拉尔更加的慌乱。
他不自觉地稍稍移开了视线,但是想到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他的拇指狠狠掐了食指指节一下,然后抬起头,鼓足勇气直视苏依的眼睛:“苏依,那个……这个……请,请和我……啊不是……请教我剑术……”
终于说出来了,拉尔感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感到忐忑,他看着苏依,等待她的回答。
苏依安静地听完了拉尔结结巴巴的请求,她微微偏了偏头,然后点头:“好。”
得到了苏依肯定的回答,拉尔不禁感到心中的紧张感一松,不过随即苏依就一把抓过了桌子上的长剑扔给了拉尔。
拉尔下意识地接住,就听到苏依道:“到院子里练习。”
“那你用什么?”
“我还有一把。”苏依说着,就从桌子下边又拿出一把制式单手剑。同时她站了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拉尔摸了摸鼻子,他没想到苏依会这么积极,当天答应并且立刻就要开始训练。
但是想到那些未知的敌人,特别是那个不知是敌是友的沃夫,拉尔没有拒绝。他需要抓紧一切时间来强化自己,尤其是沃夫的出现,让拉尔再一次对自己过去的记忆产生了极强烈的追求。而他隐隐觉得,如果他不能变的足够强大,他就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两人来到院子里分开站好,苏依一手持剑,摆好架势以后对拉尔说道:“攻击。”
拉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苏依时让他直接进攻。深呼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开,拉尔举起长剑冲了过去。
“喝!”拉尔一剑斩下,用尽全力。但是苏依只是稍稍一侧身这一剑就此斩空。
“没有了莫纳之剑的力量加成速度会差这么多吗。”拉尔心中正在感叹。突然他听到“啪”的一声,随即拿剑的那只手传来一阵剧痛,长剑不禁脱手。
而苏依已经收回了自己的剑,退后了几步,然后道:“进攻。”
……
当爱丽舍德尔提着篮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拉尔正躺在地上喘气。而苏依就站在他的旁边。
“皇……小姐,您在干什么?”爱丽舍德尔直接忽视了拉尔,对苏依询问道。
“训练。”苏依吐出简单的两个字以后看向拉尔:“继续?”
“不了……哈(喘气)……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拉尔喘着气说道。
他的身体都快散架了。苏依的训练方式没有任何技巧性可言,一直是让他进攻进攻再进攻。她不会告诉拉尔该怎么进攻,一切都需要拉尔自己去总结。
而这么两个小时的训练对拉尔来说并不是没有收获。不过更多的时候是他一直处于挨打的局面。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爱丽,准备晚饭。”苏依得到拉尔不再训练的回复以后看向了爱丽舍德尔,很平淡地说道。
“请您稍等,我现在就去准备晚饭。”爱丽舍德尔微微鞠躬,然后看向拉尔:“要准备他的吗?”
苏依点了点头,然后对拉尔道:“明天,还是一样的时间。”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屋子。爱丽舍德尔立刻跟了上去,过程中再没看过拉尔一眼。
“呼。明天也要继续吗。”拉尔扯了扯嘴角,不过他心里感到很充实。
晚饭由爱丽舍德尔准备,菜式和苏依做的一样非常精致。而味道也非常的棒,这让拉尔对爱丽舍德尔的身世叙述又信了几分。
吃过晚饭以后爱丽舍德尔收拾完了桌子,从拉尔的位置可以看到厨房里她正在清洗盘子的身影。而苏依就坐在拉尔的对面。因为今天有爱丽舍德尔收拾,所以不像昨天需要她来收拾。
于是已经收拾干净的饭桌上就是拉尔和苏依想对而坐。苏依面无表情地看着拉尔,不过她的目光似乎又没有定在拉尔的身上。
这个样子的苏依,拉尔不确定她究竟是想和他说话,还是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想法。因为她总是这样面无表情,让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拉尔感觉有些尴尬,于是他立即站了起来:“我先休息了。”
仿佛是才注意到拉尔开口了,苏依的视线由平视向上移到了拉尔的脸上。
而拉尔挠了挠头,重复了一遍:“我先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不等苏依回答,拉尔已经逃也似的一溜烟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天,原来和她面对面了才会觉得和她相处真的需要巨大的勇气啊。”拉尔靠在自己房间的门上,呼出一口气这样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