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就此过去的轻松旅行,然而拉尔没想到的是,袭击会来得如此突然。
说是袭击也不是很准确,因为对方并没有一开始就悍然发动攻击。而是堵住了商队的前路和后路。
这伙不知名的盗贼团正前方堵路的大概有四十人左右,再加上后边和两边零散的人,大概总人数在七十人左右。这已经大大超出了商队的人数。而且商队除了二十名武装护卫以外,也就只有十名壮年男性可以参战。其他的要么是老弱,要么是妇孺。
其实商队中除非是大商会的所属的贸易团,其他的大多都是在城镇没有房产只能外出进行这种旅行的人,或者就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在家乡呆不下去只能外出的人。
所以他们大多都已经做好了这种随时会遇到危险的觉悟。面对盗贼团,除了几个小孩子稍微露出了胆怯的表情以外,其他人看上去都还算平静。
拉尔和苏依就站在后方。在这种对峙持续期间,拉尔感觉到有些紧张。至于苏依,一脸平静,看样子是没什么能打动她了。
而那个叫做希卡莉的女孩,依旧抱着自己的大枪,就站在距离拉尔两人不远的地方。她冷淡地看着周围的盗贼,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被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在身上逡巡的感觉让拉尔感觉很不舒服。而这个时候,从盗贼群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看起来很壮实,手上提了一把砍刀。身上的衣服略显破旧,衣服下能看到他鼓胀的肌肉。光看外表就有一股凶煞气。
“女人,还有东西留下。你们可以走了。”这个走都最前方的男人如是说道。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足以使身在后方的商队成员听到。
“不然,就是死……”男人的砍刀指向了商队,不过他威胁的话语还没有说完。
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已经从商队的人群中跳了出来。他挥动手中的巨大斩剑,当头就对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犹自要放狠话的男人一剑斩了下去。
身与肉,骨与血。顷刻间便在大剑的斩击下分离。男人的死亡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这个男人死去的时候都还保持着那倨傲的表情。
与此同时,商队中的人也动了,妇女们带着几个小孩退到了中间,只有几个壮年男人拿着武器将她们护在了身后,而其他二十个护卫人员和拿起武器的商队成员已经在那个手持双手大剑的男人行动的时候也纷纷动了起来。
那个使用双手大剑的男人,正是这二十个护卫人员的首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或许这群盗贼根本没想到在他们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些商队的人还敢反抗而且是率先发动攻击吧。所以他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事后,当时正在一边包扎伤口的卡扎克对拉尔这样说过:“反抗可能会死,不反抗肯定会死。我们,可不是单纯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孩子还有货物那么简单。只是单纯的怕死罢了。”
那个时候卡扎克虽然是笑着说的这番话,但是拉尔却听出了其中的无奈和悲哀。
这群盗贼并不是什么善类。商队的突然袭击只是多造成了几个人的伤亡。而这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的盗贼们开始一拥而上。
已经砍翻了第二个人的护卫队长吐了口唾沫,他的身子大半都被砍杀的第一个人的血染红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在混乱的人群中那个被他第一个砍杀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啧,只是个传话的吗。”护卫队长如是说道,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是遗憾。
“当然,不过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在混杂的拼斗声中,一个粗豪的声音传进了这个护卫队长的耳朵里。
伴随着这个粗豪的声音,是一道破空的利响。护卫队长想也不想就向后退开,在他刚才站的地方,有一个巨斧深深地嵌进了地里。
四周都是嘈杂的拼斗声。刀剑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被砍中的人发出的悲鸣,还有鲜血的味道充斥其间。
苏依就站在拉尔的旁边,脸上还是那么淡然,并没有被周围的环境带动分毫。
而拉尔,正在颤抖着。他在恐惧,很恐惧,所以害怕到颤抖。
但是,他并不是因为这疯狂的战场而恐惧,虽然有一部分恐惧是缘于这战场的,但是这只是很小一部分。
他恐惧的,是他自己看到了这一切,看到利刃,看到血花飞溅,看到骨肉分离,看到尸体。但是,他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恐惧于他自己太平静了。
就像是,曾经他已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虽然这场景还谈不上炼狱一般。但是对于一直——至少是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镇子里的他来说,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但是他完全不在意,他太平静了,对于人命的消失,对于杀戮他感觉自己太平静了。
他恐惧于这样的自己:难道,我天生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吗?
“当”,一声金铁相碰的声音将拉尔的思绪带回了现实。他抬起头,才看到苏依已经拿起了那把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大剑。在她的身前,正有一个黝黑干瘦的男人,手持弯刀与她角力。
“女人,可不该玩这么危险的东西。桀桀。”黝黑干瘦的男人发出沙哑的声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冷笑中还透露出一股淫猥的味道。看样子他是看上了苏依的美貌了。
苏依既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也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她只是平静地与男人角力,那双美丽的湛蓝色眸子里古井无波。
但是,腰间传来的剧痛让她的动作不由得显得略微僵硬。那里的伤是前几天和爱丽舍德尔战斗的时候再次崩裂的,如今别提痊愈,比起和爱丽舍德尔战斗之前更加恶化了。苏依虽然很少表达情绪——甚至可以说是从不表达情绪。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感觉。
疼痛的时候她的眉头还是会皱起来。
“怎么了?害怕了嘎?桀桀,我会好好疼爱你的,桀桀。”黑瘦男人的笑声仿若夜枭一样沙哑而瘆人。
感受到苏依那里传来的力道减弱,他猛地欺身而上。手上力道瞬间加大,苏依因为腰间的痛楚而使不上力气被他一下子推了出去。
已经,不是该恐惧的时候了。距离拉尔的思绪从深度的恐惧中被拉回,到苏依被男人用蛮力推开只是短短的数秒钟。
在看到苏依被男人蛮力推开的时候,拉尔已经动作了起来。
他暂时抛开了自己的疑问和恐惧,手一挥,脑海中瞬间有六个光点亮了起来。不过,原本在最上方的那个光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剑的印记和一个作为剑之印记背景的神秘字符。如果有古文字的专家看到那个字符,就会知道那个字符的意思是:鼓舞。
“莫纳之剑!”
拉尔握紧凭空被光质丝线编织出来的长剑,一下子就突进到了苏依和黑瘦男人之间。
短短的一瞬间,两人的武器就在空中碰撞了数次。从男人的弯刀上传来的力度以及弯刀砍过来的刁钻角度都让拉尔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
这并不是第一次实战了,但是这和与沃夫对战的感觉不同。虽然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和恐怖,但是不一样。具体拉尔说不上来。大概和沃夫战斗的时候还有感受到沃夫的强大,而和眼前的黑瘦男人战斗的时候,就只剩下那惨烈的拼命气势了。
“原来不是个胆小鬼啊,刚才看你两腿打颤还想着是不是尿裤子了,桀桀!”男人发出难听的笑声,一边攻击一边嘲讽着。
拉尔没有说话,抿着嘴唇小心地应对男人狠辣而且刁钻的攻击。
但是这里并不是两个人单打独斗的场面,而是已经逐渐混乱的战场。
一声刀剑的碰撞声在拉尔的身后响起,苏依双手持剑一剑将原本想偷袭拉尔的一个盗贼给斩开。不过也仅仅只是将对方斩开,并没有伤到对方。
拉尔回头,就瞥见苏依腰上,白色的衣服已经有一点点的红色渗了出来。
“苏依,别勉强自己,让我保护你就好了……”拉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很自然。
大概,是最初的那天,她曾平淡而自然地说出过“你需要保护我”的话语起的作用吧。拉尔这样想到。
“还有时间分神吗?”
黑瘦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拉尔感受到那锋利的气息时迅速偏头躲避。脸上传来了细微的凉意,接下来是破口的痛楚。
这个时候,也已经有数个盗贼围了过来。他们目露凶光的同时,也会贪婪地盯着苏依。
盗贼的人数,毕竟占了优势,这个时候大部分地方的战斗都已经进入了多打少的局面——除了商队护卫队长那里,他似乎正在和盗贼团的老大单挑,不过护卫队长也是处于劣势。
商队的人还可以凭借着默契的配合,即便少打多也还能应付一阵。但是拉尔和苏依这里,却只有他们两个人。状况很不利。
“老大不喜欢女人,兄弟们,谁先抢到,谁先上!桀桀!”黑瘦男人看了看苏依后发出猖狂的笑声,不过他的话语也成功引起了这伙围攻拉尔和苏依的盗贼们的热情。
“戚。”拉尔咬了咬牙,他还没有倒下,不过在对方看来他们似乎必输了。这样的轻视让他很愤怒。
“鼓舞……”拉尔握紧了莫纳之剑,准备呼唤莫纳之剑的真正名字。这个名字是在与沃夫的一战中在绝境中他所知道的名字。
莫纳之剑上还在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强化他的身体能力。只要呼唤那个名字,虽然并不会实质上的让他在变强大。但是那个名字的呼唤,却会从心底带给他勇气。
不过,拉尔只吐出了两个字,就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一线·皆破。”
一道气浪撕裂土地,夹杂着碎石从斜刺里突破了盗贼的人群。某个不知道名字的盗贼刚好挡在这道气浪上,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了下去。而这道气浪犹不停止,继续向着与拉尔对峙的黑瘦男人而来。
男人反应很快,在气浪临身前就像后跳开。但是有一道身影比他的动作更快。
那是一个娇小的少女,银色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飞舞。她持着比她身子还高出许多的大枪,带着刺破天地的气势,枪尖刺向了黑瘦男人的胸口。
“嘣”!一声崩响在空中响起,拉尔只看到枪尖被弯刀抵住后,枪杆弯起一个稍小的弧度以后迅速重新绷直,而那个黑瘦男人已经在声音响起的同时被崩飞了出去。
银发的少女希卡莉瞥了被她的突兀出现给惊呆的拉尔一眼,落地的瞬间脚尖一点,架着长枪就冲了出去。
如同猛虎入羊群。少女手中的长枪就是那猛虎的獠牙,随着长枪的上下翻飞。在少女突进的路上竟无一合之敌。
那些阻挡在她路上的盗贼,不是被她一枪给扫开,就是被一枪刺了个通透。拉尔看着希卡莉那迅捷而勇猛的姿态,不禁心中巨震。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娇小的少女,在做出取人性命的动作时为什么会那么自然而且毫不动摇。
不过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希卡莉的出现只是为他缓解了局势。而这个时候银发的少女已经冲向了其他地方。至于拉尔和苏依的身边还有四个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