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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绝裂

在普里飞的身后,一个瘦削的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带兜帽的空洞洞的长袍,脸埋在深深的阴影中,步伐如同踩着湖面上的薄冰。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们议论着,猜测着。

那人吃力地走到了老欧德的面前,用一只手除去了头上的兜帽,冰冷的夜风吹起了他的长袍,也在那一瞬间,所有在场的人都发出了一阵惊呼。

欧德在那一瞬间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个四肢细长的人,关节突出,形同枯木。两只眼睛处像如同空洞般深陷下去,看上去麻木而又悲凉。而他的全身上下都被密集的绷带所包裹。

“欧德,我必须承认,你真的很爱你的儿子,但你万万不该让一个麻风病人留在村里。”

普里飞的这一番话落在人群中,犹如一块烧红的热铁浸到了水里。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好一大步。像是躲避刚才的恶魔一般躲避眼前那名带着恶疫的男子。喧哗之声也随之而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满与惊讶,普里飞知道,某种令人不安的情绪已在不知不觉中再度点燃了。

将欧德儿子带到现场这一步看来是走对了。虽然来回耗费了一些时间,使事态在某些方面有些超出了控制。但对于这整个事件的彻底解决来说这是值得的,需要彻底摧垮欧德的心理防线,就必须切入他内心最柔软之处。

“你大概并没有发现,我会留意到你那个未曾露面的儿子吧?虽然你把他藏在里屋,又宣称他受伤残废,但他患有麻风的事实是无法隐瞒的。”

“误会!这是误会!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病,我,我只是在尽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欧德嘶声喊道。

“住口!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一个父亲的责任包括某害一名善良的旅人?一个父亲的责任包括葬送一个天真的孩子?一个父亲的责任包括让那么多旁人陪你搭上性命?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这遍地的鲜血尸骸,这都是你那卑微的欲望所引发的可怕复仇!你却还不知道罪么?”

欧德的眼中净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会?这怪物?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这怎么可能!”

“你三年前指使那三个猎户杀死的西蒙夏普,已经被邪恶的力量污染化身成了魔物,它扭曲的内心充满着仇恨,一心想的就是为它自己复仇。在它藏身的洞穴里,现在还有那三人的尸骸,这就是证据!”

普里飞的一番言辞让欧德惊呆了,连神情也凝固了。但另外一群人的情绪却像滚油一样被点燃了。

“欧德!这是真的么?”

“神啊!我们的村子里竟然藏着一个麻风佬!“

“原来你之前说你儿子打仗受伤都是谎话,是为了掩盖他得了麻风病!老子居然相信了!”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上天才会降下灾祸!”

“你这个恶魔!你还我的孩子来!”

一个中年妇女哭嚎着,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块向欧德脑袋上砸去。虽然打偏了但她的这一举动引发了连锁反应,更多的村民都纷纷向欧德捡起石块砸去。

欧德脑袋上中了一下,鲜血流得满头,他想躲避却被无处可逃,只能拿手臂去挡,但却是杯水车薪。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边发出痛苦的叫唤,一边承受着村民们的愤怒。但这些幸存的村民怀着亲人被杀的悲伤,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了,即使是面对一个白发老人也没有让他们出手有些许保留。

普里飞见状不对,照这样下去欧德恐怕会被活活打死,这种狂暴失控的事态是他不能接受的,正当他打算大声制止那些暴乱的村民时,伫立在一边的欧德的儿子却先他一步冲了上去,用自己的瘦弱身体替自己父亲挡下了如雨下的攻击。

看到那个被白色绷带层层缠绕的身躯,人群中的攻击瞬间停止了下来。

“呸!灾星!”

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了离他不远的地面上。

人群不敢接触那个患病的身体,哪怕连靠近他也像是会被不洁的恶灵缠身一样,纷纷退避三尺。但他们似乎并不肯就此罢休。

“代行者大人,这个麻风佬就是一切灾祸的根源,您得替我们主持公道!”

“让我们对他实施火刑!大人。”

“对!对!烧死他。”

“烧死他!烧死他!”

火刑的呼声顿时像海潮般起伏,人人群情激奋,一副不将欧德儿子化为灰烬誓不罢休的情形。普里飞此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慷慨激昂——虽然欧德算是死有余辜,但他儿子毕竟是对这一切的结局不负有责任的。他唯一的错大概只在于患上了这种疾病,因为从来没有一例真正治愈的病例,而又极具传染性,使得这种病成为了一种被视为来自地狱的不洁诅咒。像他这样的麻风病患在各个地方的通行做法都是隔离,驱逐,最多也是流放野外自生自灭。但至于火刑,却是鲜有听闻,毕竟他们仍然是活生生的人,虽然外表可怕但不是异端也不是恶魔。可是现在,这里的人们却已经真的将他视作了魔鬼。

普里飞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正当他为之犯难而思索着解决方法时。只见欧德却趁机从地上爬起,飞快地朝外围跑去。

难道他要弃他儿子自己逃命?这个令人作呕的老家伙,普里飞暗暗想到。

不过这样也好,他这么做等于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而他是跑不远的,跑不了的。

然而事实却让所有人出乎意料。

“欧德,住手!”

已经迟了,只见欧德站在火刑柱下,他的左手手臂紧紧地箍住了之前倒在那的芬妮的脖子,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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