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东宫已经乱作了一团。
一盏茶之前,刺客突然出现,恰逢执空大师去而复返,只见白光一闪,乾帝已被带出刺客的包围圈,无数禁军簇拥着乾帝先撤。
此时,刺客已如潮水般涌来,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将东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偏生刺客还个个是高手,禁军根本不敌!
相里誉拼死保护太子,却还是力不从心,两人都被暗器所伤,双双昏厥。
见此景,执空大师僧袍一挥,大喝一声:“尔等大胆!”
这一声大喝,蕴含了执空造化境的功力,内力之深厚非同寻常,听见的所有人几乎都吐出一口血,脑子里嗡嗡嗡,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就这么点间隙,闻讯而来的禁军已经把黑衣人都包了饺子,任那黑衣人再多,也不过百余,上千禁军,十个打一个,很快就控制了局势。
眼见形势不好,刺客首领暗骂一句倒霉,从怀里掏出一颗烟雾弹——
“砰!”
一阵烟雾过后,哪还有那首领的人影!
执空眼眸一眯,闪身追了上去。
激战过后,遍地狼藉。
被忽略了许久的丞相洛承欢终于站了出来主持大局。
“侍卫长,先送太子殿下和太子傅至内殿!着一小队,将所有医官和太医都叫来!禁军统领把守好此地,不容有失!”
片刻功夫,禁军人手一个,像拎小鸡一样把医官署所有医官都带了来,还有在家睡觉的太医御医,通通都聚集在东宫。
大夫是越聚越多,可太子的病情却丝毫没有起色。
御医丁回阳一背脊冷汗,哆哆嗦嗦地跪着说:“此毒乃江湖之人所配,怕是不传之秘,微臣只能暂压毒性,却……无法解毒。”
“什么?!”洛承欢怒喝一声,“不过是江湖上的雕虫小技,你堂堂御医,难道还治不了?若是太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谁都别想活!”
丁回阳面色发白:“如今连此毒为何都无从知晓,微臣实在无法……”
“滚!”
洛承欢狠狠踹开丁回阳,冷声问其他医官:“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治!”
剩下的医官面面相觑,这、这医术最好的丁大人都这么说了,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洛承欢转身抽出东宫侍卫长的长剑,架在一个医官脖子上,恶狠狠道:“要么治,要么死!”
医官们吓得通通跪倒,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这……这可怎么办?”
一直跟洛相不对付的枢密使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御医虽是博闻,但终究术业有专攻,面对这些江湖上的招数,确实强人所难了。”
洛承欢冷笑一声:“张大人倒是不强人所难,那就请张大人来医治太子殿下!”
枢密使张敬一噎,灰溜溜地走到一边去了,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还不是怕太子死了,你就没靠山了,太子傅相里誉又是你女婿……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被踹飞了的丁回阳弱弱地提了个建议:“若是关老在的话,或许还能一试。他医术高超,活死人肉白骨,又是江湖中人,可能知晓此毒……”
其中一个医官怪叫一声:“关老?可是前武林盟主关河州?”
“正是。”丁回阳道。
那医官忽然眼眸一亮:“微臣前段日子在东街,确实看到过一座关宅,却无法确认那是否关河州的府邸。”
洛承欢长剑一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不敢隐瞒洛相。”
医官们议论开了。
“关河州卸任武林盟主后,便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他就在帝京,也未可知。”
“钰王妃不是关老的义女吗?她会不会知道关老的下落?”
……
此时,在外面的洛苏茵安抚了各家小姐,正好听见那些医官的话,转头直接对那禁军统领常均训道:“一队人去东街关宅,一队人去请钰王妃!”
常均训一愣,此刻已顾不得礼数了,撒腿就跑。
幸运的是,东街关宅的确就是关河州的府邸,而且,关河州也正好在府里。
不过一盏茶功夫,关河州就到了东宫,而且,是他拎着报信之人常均训的后领,一路施展轻功而来。
此刻,乾帝已在东宫内殿,面色虽不慌张,但难掩焦急。
关河州急忙行礼,却被乾帝阻止:“不必!时间紧迫,快去看看老二如何了!”
搭了许久的脉,关河州眉头越来越紧。
“如何?”乾帝急切地问。
关河州的一句话,令现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此毒名为‘六绝’,乃江湖门派阴阳府的不传之密,除了派中长老,无人有解药。”
而他接下来的话,让东宫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阴阳府距离帝京甚远,来回最快也要五天,而太子殿下的情况,至多只能撑六个时辰。”
“殿下啊……您可不能有事啊……”
一片死寂中,哭成泪人的太子良媛哀嚎一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特别突兀。
关河州有些头痛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好在殿下所中暗器因有人抵挡,伤口较浅,中毒不深,且御医处理得当。若是有至亲之人的血做药引,草民尚能全力一试,虽无法解毒,但能压制毒性五日。可即使是压制毒性,草民也只有五成把握。”
太子良媛的哭声戛然而止。
乾帝殷切地望向关河州。
关河州双腿一屈,跪了下来:“五成把握,风险很大,请陛下决断。”
乾帝来回走了好几遍,不时地看看躺在榻上的太子车然。此刻太子已是嘴唇乌黑,面无血色,瑟瑟发抖,冷汗淋漓,症状十分骇人。
最终,乾帝重重挥袖:“治!”
关河州不动声色道:“草民遵旨。草民斗胆,请陛下赐一滴血。”
“一滴血?”乾帝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
关河州从怀中取出金针,双手呈送乾帝,恭敬地道:“右手中指阳气最甚,请陛下赐血。”
跟在乾帝身边的大总管赵高,取了金针,先是在自己手上扎了一针,又递与一屋子的医官观察了半天,才也毕恭毕敬地呈送给乾帝:“陛下。”
面对如此明显的怀疑,关河州始终面色淡淡。
取血后,关河州大笔一挥,一拨医官就拿着药房屁颠屁颠跑去熬药了。
关河州手指翻飞,连连下了十二道金针,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又见他剑指一划,十二根金针竟颤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嗡鸣。
“收!”
随着关河州一声短喝,金针飞速旋转,最后飞离太子的经脉,掉落在地,叮叮声不断。
与此同时,太子猛然咳出一口黑血。
随着毒血的排出,太子的面上才有了些血色。
关河州道:“喝下汤药后,能保五日无虞。若要解毒,还须阴阳府亲自前来。”
“赵高!”乾帝一个眼神,赵高便会意,急匆匆吩咐下去了。
乾帝急忙上前看护着太子,所有医官也都涌了过去。
关河州从人堆里挤出来,看到一边同样仍在昏迷中的相里誉,他榻前竟空无一人。关河州在心里暗暗摇头,人情,冷暖啊……
此时,却有一个年轻的太监上前来,正是赵高的干儿子,管事太监严椿,他帮关河州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小声而急促地说:“关先生,太子傅他……”
关河州笑了笑:“相里誉双亲已失,亦无兄弟姊妹……也罢,医者,总不能见死不救,且试上他一试。”
闻言,严椿灿然一笑。
此刻他不知,正是这个无意之举,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改变了他这一生。
关河州在医治相里誉的时候,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众人这才注意到,中毒的还有一个太子傅。
就算注意到了,大部分医官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注意力还在太子那里。
只有洛承欢和洛苏茵,看向关河州和严椿的时候,眼底是满满的感激。
半个时辰后。
“汤药来了!”
丁回阳手里端着碗盏,火急火燎地赶来。
不知怎的,经过相里誉躺的床铺时,脚脖子一扭,身形一歪,那千辛万苦熬好的救命汤药,就这么直直地洒向大地……
在场众人大惊,关河州下意识便伸手一捞——
可还是来不及了。
乌黑的药汁全数洒到了相里誉身上,而碗里就只剩一点药渣末末了。
此刻的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
丁回阳愣愣地看了那空碗一眼,二话没说,双眼一翻,直接晕了。
乾帝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去:“混账!”
可怜丁回阳,好不容易晕了,又被踹醒了,哇哇地吐了两口血。
赵高倒是反应快,对余下那群吓呆了的医官道:“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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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半个时辰。
这回的汤药,由禁军护送,二十人将一碗药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喂太子喝下汤药后,众人才算是稍稍送了一口气。
“咳咳……”
突然传来一阵轻微而虚弱的咳嗽声,刚想离开的乾帝,又大步流星走向太子的床榻,可太子,根本没醒啊!
那刚才的咳嗽声……
“夫君!”
洛苏茵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推开了殿外守卫的禁军,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相里誉榻前。
相里誉虚弱地说:“太……太子殿下……”
洛苏茵泪眼婆娑:“太子殿下没事,夫君,夫君你快别说话了……”
乾帝眼底爆出一道精光,瞬间又恢复如常,道:“相里爱卿醒了?甚好,甚好。”
相里誉眉心一动:“陛下……”
乾帝挥袖:“不必多礼了,好生养伤。”
“多谢陛下……”糯糯着说完,相里誉就虚弱地晕过去了。
洛苏茵急得说不话来,还是关河州上前,搭了脉道:“无碍,顶多睡上一日。毒已压制住了。”
洛苏茵这才放下心来,虽说她吓得三魂去了六魄,还是硬撑着,将相里誉带回了太子傅府。
乾帝也终于走了。
等到乾帝一走,东宫的人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是冷汗涔涔了——
相里誉,怎么也醒过来了?!
关先生不是说,要至亲之人的血才可以……
难、难道……
这么多年来,乾帝虽然不明说,但大家都有数,乾帝怀疑钰王不是龙种,可今日……
当年闹得风风雨雨的,柔妃和外臣相里年**一案……真是冤枉的?!
非但钰王殿下是如假包换的皇子,连相里誉都是……
众人面面相觑,摸了摸脖子,今晚,不会被灭口吧?
环视四周,很多皇子公主,还有丞相、枢密使、太尉……
这么多重臣在,陛下应该不会真动手吧?
不管动不动手,上面那位没动静,此事决不能外传,上位者都不傻,纷纷选择三缄其口,明哲保身。
第165章祸福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