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雪白的墙，墙上挂着一副字，而在他的床前不远，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除了一只插着一枝竹子的素净花瓶再无他物。他有些茫然，坐起身来，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发现小院中似乎无人。
胸膛内部像是有火焰在烧灼，四肢百骸酸疼难忍，他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昨天有点癫狂。
不过想想自己还是爬了上来，算是被某个人认可了，他觉得也不算太亏。
陈朔笑笑，闭上眼睛开始每天例行的修行。
炼气期的灵识非常弱，他目前也仅能“看”到自己的气海，看到那几处仿佛暗夜背景中星辰的气旋。
每天他都会看一眼，看哪个颜色暗淡，那他就会比较着重于修炼与之对应的灵力。炼气期的修行照当初程院长或是老师所言，都极为简单，那便是积攒灵力，凝练灵力，直至灵力完全液化，便算进入筑基期。
而既然被分为五层，那便有所谓的五重变化。
第一重，便是灵气汇聚成形。就像陈朔气海中那些色团一般，便是灵气自行汇聚互相吸引而形成的。陈朔灵根驳杂，所以导致灵气成为一个个各行其是的分割体，这就导致它们很难融为一体，也就很难达到这一重破境需要的“凝虚为实”。
第二重，便是第一重灵气全部汇聚成形后，由气生力，换而言之，就是能够将灵气化作有自身“标记”的灵力。过了这一重，便可以学习诸多法门，比如符箓、阵法、炼器等等，更可以开始学习诸多威力莫测的法术。
后面几重，陈朔并不知晓，毕竟伊山学院所给的修炼口诀也只到了炼气三层。
出山之时，陈朔在那个山神庙里便问过老师，它的修为进境如何如何。当时猴子冷笑着说他，别去想什么以后，能走好眼前这一两步就殊为不易。陈朔想想自己三个多月来的进度，也不禁哑然而笑。
他对此很努力，很用心，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资质如何普通，所以有些结果尽管不甘，他也不会觉得多意外。
这天他很意外。
因为内视时的惊鸿一瞥，他看到了一个融为一体的气团。
这时他才感受到，灵气涌入身体的速度和数量似乎都增加不少。
这是……第二层？
陈朔有点幸福的懵逼。
这才几天没有内视，就这样不知不觉破了境？
《静心诀》带来的强大作用还是迫使他沉下心来，炼气期第二层的法诀他早已烂熟于心。这会儿一边适应着灵气涌入的速度，一边开始将心神放在了那些由那个灵气色团产生的驳杂灵力中。
我有灵力了。
闭着眼睛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猴子曾经跟陈朔说起过灵根驳杂之人炼气的艰难，并非只是难以踏上大道，更大的问题在于很难走远。
所谓修行，修的同样是时间。
单灵根跟多灵根之间的区别，归根结底在于炼气的效率，就拿陈朔而言，他破境比之单灵根者几乎要花上五倍的时间，更不要说同时兼顾多种灵气并不能简单以五倍来算。而这个数字越到后期，差距也将会变得更加可怖。
这个账，很早前陈朔便已明了。
他估算过自己进入炼气第二层的时间，是这一年秋天。
这其实一点都不慢，他这时虽然还是个修为低下的渣渣修士，但他却已经见过许多磅礴风景。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甚明了，自己曾遇见的这些人，在这个世界里有多么出彩和惊才绝艳。他自然知道为自己定下的目标，其实已经不逊色于那些三灵根甚至双灵根的进度。但这不是与谁比较资质的问题。
这是他必须要做到的事。
叶子推开门走进小院时，陈朔刚刚洗漱完，正站在院墙跟前一棵树下走着一趟拳法。她开门声音小，陈朔也比较专注，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直到一套拳练完，他回过头去看向院门口，才发觉小师姐来了。
“师姐早。”
“不早了。”叶子看着陈朔脸上挂着的爽朗笑意，本来冷漠的脸色也柔和了一些。“你身体没事了？”
“没多大事。”陈朔挠挠头，“师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嗯，若你身体没什么大事的话，师父命我带你四处走走。这之后一段时间，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好。”
叶子比陈朔高半个脑袋，说话也有些趾高气扬，但陈朔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自己这师姐有种难以言状的可爱。他跟着叶子走出院子之后，便开始了白楼宗门一日游。
白楼的奇怪，不仅在于它的宗门和掌门人都用一个名字，更在于它的传承之地像个镇子多过于修行门派。要知道别的修行门派，哪怕三流小门派，也都是占据灵山秀水，房子都零零散散点缀在灵气浓郁的灵脉节点上，哪里会像白楼这般随意。
卧龙山上除了锁妖塔和那座白楼，其他所有的宗门机构全都在这片房子中间。
“……这里是刑堂，唐长老，也就是那个黄胡子老头，你应该也惹不到他，不过你要注意那几位师兄……”叶子没有指，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堂前的几个抱着胳膊的修士，陈朔一脸天真看去，眼神碰上那些个怪人，也是一脸纯良的表情，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心里却止不住地在腹诽这山上怪人多，因为那几个应该称之为师兄的修士中，有人戴着面具，有人剔着光头，还有人一身凡间侠士打扮。
走过去很远之后，他才开口问道，“师姐，那些师门戒律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走在前面的女孩，唇角陡然间绽出一丝微笑，语气却仍冷淡，“边走边说吧。”
“……本门其实存在着两套戒律，一套对于明面上的门下弟子，一套则对于暗门弟子，你跟我一样，还没到分明暗的地步，所以两边的戒律都要跟你说一下。”
说着话，却是又走到一处院落前，陈朔耳边听着叶子的讲解，抬起头却看到那院落的门前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归山院”。
“师姐，这是哪？”
“这是归山师叔祖那一脉的灵符道场，对了，之后你如果对灵符感兴趣，也可以来这里学习。要不先带你进去看看？”
灵符？
他心头一热。
“师姐，不了，我们还是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陈朔极为艰难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对叶子说道。叶子点点头，便接着向前走去。
走啊走，这天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两人站在了离小餐厅不远的一个小院子跟前。
“师姐，这又是哪里？”
望着前面异乎寻常沉默的少女，和少女跟前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院落，陈朔小心翼翼问道。
“槐院。”
少女轻轻说道。
陈朔的目光越过少女肩头和院墙，落在那棵风中招摇的槐树上。
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话，“有刀气。”
少女愕然回头，看到少年眼中神采，灿若晨星。一时间竟呆住了。
不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而后停下。
这次他不再仅仅看着那道少女的身影，也看向了那个比自己低一个脑袋，这会儿却昂然立在太阳底下的少年。
眯起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