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丰城中，田伯涯坐在府衙中大殿的首座上，听着士兵的禀报。
“将军，我军势如破竹。攻城拔寨，现在先锋军已经打到了秦城。”
“嗯，我知道了。”田伯涯点了点头，挥手让传令的士兵退下，看着身前几案上铺着的地图。
“恭喜将军！我看不出三日，我先锋军就能打到穆州城下了！倒是攻占穆州，指日可待！”说话的是田伯涯手下的武将，叫做孙馥，是个世家子弟，家族的意思是此番让他借着田伯涯之势多攒着军功以求晋升。甚至他的家族私下里还请田伯涯对孙馥多多照料。
“恭喜将军！”
“据我所知，穆州兵马一共有十五万，我们在这里杀敌不过万余。除掉伤残，应该也有四万余人。也就是十一万兵马，不应该啊……”田伯涯沉吟道。
“将军，依在下之见，把从金丰城溃败的兵马整齐再编制便需要一两日时间，而这一两日中，我军则是乘胜出击。一来穆州兵马来不及支援，二来溃败之兵来不及收拢，三来金丰城一战敌军士气低落而我军士气正盛。有此战绩并不困难。”开口的是田伯涯极为信任的谋臣，也是此次出战吴国的监军，名叫莫道严。
“嗯，那依着先生的意思，我们何时会遇到抵抗。”
“就这一两天吧。若是穆州反应够快，只怕我军先锋军在这秦城便要受挫了。”
“报——”莫道严话音刚落，外面就一个传令兵连忙跑了进来。
“报！报告将军！”那士兵顾不得喘口气连忙说道，“先锋军在进攻秦城时受到顽固抵抗，我军受挫，如今秦城之下的先锋军还有八千人。韩石将军请求支援。”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
“将军说笑了，这些个关节将军也能想通。”莫道严倒是谦虚的很。
“报——”莫道严刚说完，又是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
“报告将军，前方探子传来消息，穆州现拜齐岳为帅统领穆州兵马，如今已向秦城增兵两千，落霞城增兵两千，分别由许威和白谦率领。余下的兵马由张志义收拢于伏龙关。”
“这个齐岳是谁？”田伯涯开口问道，目光却是看向一个人——李弦。
“禀将军，这个齐岳是穆州名士，先前由几个名气不小的穆州名士联名举荐，在穆州管理军械账房。”
“哈哈哈，一个管理军械的账房先生也能带兵？”孙馥大笑道。
“你闭嘴。”田伯涯瞥了一眼孙馥，“这个齐岳倒是懂些兵法，你们过来看，秦城，落霞城，伏龙关。这条路是我们进攻穆州最近的路。而这个伏龙关，则是这条路上唯一的险关。”
田伯涯将众人叫到近前，指着地图上的三个地点说道。
“这齐岳将四千兵马调到秦城与落霞城，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好便于他在伏龙关做些动作。”莫道严说道。
“有点意思，不过还是太嫩了。他这么布置，一旦伏龙关有失，整个穆州兵马折损，将再无再战之力。而且，倘若我们不走伏龙关而是绕路，则没有一处会遇到能抵抗的军队。”田伯涯笑道。
“不过将军是不会绕路的吧。”莫道严笑道。
“哈哈哈，先生懂我！绕路？我田伯涯历经大战小战无数，怎可能因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孩子改变策略？不然岂不是说我田伯光怕了这个没什么名气的齐岳？不变不变，还是这条路，我要让这个什么齐岳明白什么带兵可不是光看看兵法就能行的。”
“只怕这齐岳知道了却也改不了了。”
“哈哈，这倒是很有可能。嗯，就走伏龙关！”
“不过这伏龙关两边都是山岩，道路狭窄，易守难攻啊。”莫道严说道。
“不用担心，我们的目的在于破关，这伏龙关在伏龙道的前端，他们若是埋伏，也只能在伏龙关的后面。”田伯涯一面说，一面在地图上划着。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要利用伏龙道埋伏我们，定然要舍弃伏龙关。”说话的是孙馥。
“没错，但是，一旦伏龙关丢失，对方将无坚可守。所以我敢料定，对方断断不会放弃伏龙关。这个齐岳，定是想利用伏龙关之险拖延时间。毕竟，我们的粮草可不能无限制供给。”莫道严又说道。
“我又怎么可能给他机会？只不过……诶……”田伯涯突然叹了口气，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不知将军为何时发愁。”莫道严觉得好奇，连忙问道。
“我不知道派谁支援先锋军啊，按着我的想法，是让将军汇合后一举拿下伏龙关，之后——便是一路坦荡了。”
莫道严立刻不吭声了，孙馥眼睛顿时一亮，他要是这都弄不懂他也不用想着往上爬了，立即跪下道，“禀将军，末将愿领兵前往秦城。定然攻城拔寨！破了伏龙关！”
“好！那我便命你率兵七万，即可前往秦城，务必拿下秦城！”
“末将定不负将军厚望，将那齐岳的首级献于将军。”孙馥顿时喜出望外，他们一共十万兵马，去除掉已经折损的还有九万余，先锋军一万兵马，这七万兵马，几乎是剩下的所有兵力了。
在田伯涯看来，攻克伏龙关并不算困难，而破关之后，再能获得的军功也就不多了，既然答应了孙家照顾下孙馥，不妨将这个大功劳给他。之前破金丰城时众将功劳差不多，自己更是把先锋军交给了一首提拔上来的将领，对方已是颇有微词，这回正好让他平复心情。
“嗯。”田伯涯刚要开口，却见着又是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
“何事？”田伯涯问道。
“禀将军，穆州传来消息，说是……”说到一半，那士兵看见了一旁的李弦，突然又闭嘴了。
“穆州那边怎么了！可是我家里出了事？”李弦依然是看见了那士兵的样子，心中一阵不妙，连忙问道。
“你说，不用顾及什么。”田伯涯见士兵看向自己，知道是在问自己的意思，故而开口道。
“穆州发出通告，说是李弦参军叛国投敌，罪无可恕，现在已经将李弦参军抄家灭门……”
“啊！母亲啊！孩儿不孝啊！”李弦大喊一声，噗通跪倒在地，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又是嚎啕大哭，又是手舞足蹈，或是呼喊老母，或是呼喊妻儿。一旁的田伯涯、莫道严和孙馥等人也不说话，虽然他们觉得这是应该的，毕竟李弦叛国是事实，这手段血腥了写却也没错，不过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也就由着他了。
李弦哭闹了半响，情绪终于是渐渐平稳了下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也顾不上起身，就这么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来到那传令兵面前，抓着传令兵厉声道，“告诉我，是谁出的主意！快说！”
“李弦参军，消息里并没有说，不过除了这个消息，还有消息说穆州的徐州令善待了李傅一家，并未李傅设立了衣冠冢。”
“衣冠冢？哈哈哈哈哈！”李弦突然大笑起来，“想我李弦，胸藏万卷书，腹有千池墨。若非李傅不听我劝告，怎么落得个身死的下场？到头来，这个匹夫竟成为了忠勇之士，而我李弦，却落了个叛！国！变！节！的骂名！可笑！可笑啊！还连累着我的老母妻儿。”
“那个……李弦大人。坊间有传言说，这办法是张志义想出来的。说是要杀鸡儆猴。”那个士兵开口道，语气中有些不确定。
“张！志！义！”李弦咬牙切齿的道，“好！很好！好一个杀鸡儆猴！”
“你先下去吧。”田伯涯挥手让那士兵退下，转头又说道，“李弦啊，人死不能复生。你看这样如何，你足智多谋，不如我派你与孙馥一同出军，这样你也好为孙馥出谋划策，我也更放心些。”
“好！不过还请将军让我亲手杀了张志义，以解心中之气。”
“依你便是。”
“将军，在下觉得这事还要从长计议。”莫道严开口道。
“先生请说。”
莫道严看了一眼李弦道：“将军，依在下之见，李弦参军并不是最佳人选。”
“李先生与那伏龙关守将张志义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若随孙馥前去，自然是最好的，我想这也是李先生所想的。”
“是，多谢将军。”李弦向着田伯涯拱手道，“其实莫先生所言不过是担心在下因为仇恨而乱了方寸让将士们强攻伏龙关，到时候就算攻下伏龙关也是伤亡惨重。在下向将军保证，一定不会乱了方寸，将军若是不信，在下愿立军令状。”
这话虽然是对着田伯涯说得，但实际上是说给莫道严听得。
“信信信，信你。”田伯涯说道，又偏头看了看莫道严，见莫道严也没多说什么才又开口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了。传我命令，由孙馥为主将，李弦为副将领兵七万前往秦城，三日之内，给我打到伏龙关下！”
“末将(在下)领命。”
伏龙关内，齐岳坐在中军大帐中，听着下面士兵的汇报。
“元帅，许威将军来报，他们前天刚到达秦城，昨日就与吴军进行了一次交锋，对方有差不多一万兵马。不过最终对方并没有攻破秦城。”
“伤亡如何？”
“我军五百，敌军千余。”
“元帅，秦城算上许威将军的增援也不过四千守军，如今对方兵力远远超过我军，若不增援，只怕秦城要丢啊！”张志义开口道，如今齐岳是他的上司，他也不敢再称呼为贤弟。
“不用，传我命令，让许威放弃秦城，前往伏龙关回合。嗯，让他在秦城留下五百士卒，令他们务必死守秦城！”齐岳直接开口道，但说到后面，他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还是狠下心来。
“这……”传令兵倒是愣住了，哪怕是他，也知道留下五百士卒死守无异于是送死。
“还不快去传令！”齐岳怒道。
“是！是！”传令兵被齐岳喝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诶……”齐岳叹了口气。
“元帅不必多想，为了最终的胜利，总是要放弃一些的，何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张志义知道齐岳是为那五百士兵感叹，心里也是叹息齐岳毕竟太年轻，当下开导道。
“我还是年轻了。”齐岳笑笑道。
“不过我不知道元帅这般是为何。”张志义向着齐岳问道。
“志义兄，到了下面，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吧。”
“这怎么行？”
“志义兄带我不薄，此番更是在州令大人面前力荐我，我这元帅的位置，说到底还是依靠志义兄，若是志义兄真的拿我当兄弟，就别再推辞了。”
“那我就占你的便宜了！哈哈，其实真要说起来，若不是贤弟才华横溢再加上州令大人任人唯贤，这元帅的位置他可不会交给你。”
“那倒是，先前我还对州令大人有些不满，觉得他有些用人不明，不过如今想来，我当初身无寸功，仅凭几张举荐信也是万万当不了重任的，要真是这么做了，反而会让众人不服，更显得州令大人用人不明。”
“州令大人是真的人老成精啊。”
“不过可惜，还是百密一疏让李傅跟李弦钻了空子。不过这也说不好，谁能料到这李傅竟然能丢了金丰城。”
“其实贤弟有所不知，这李傅跟州令大人有些关系，是他的一个后生晚辈，不过李傅的性子你也看到了，我看州令大人把他派出去就是为了让他兵败吸取吸取教训。不过这结果我们都没想到。”
“这等隐秘我倒是不曾听过。”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得知的。诶呀，这一下扯远了，贤弟，快说说为何要这般布置。”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志义兄自然知道。”
“卖关子。”张志义哼了一声，齐岳只是赔笑。
“其实，有件事还要劳驾志义兄。”
“贤弟请说。”
“我刚刚执掌军队，这穆州将领怕是对我多有不服，我只怕他们会因为不理解我的命令阳奉阴违啊。志义兄在军中威望甚高，还请多多帮我约束部下。”这确实是齐岳担心的事情，若是命令不能很好地执行，那么他实在是难以施展开手脚。
“这是自然，其实只要能击退吴军，谁指挥都不打紧。”张志义连忙表态。
“有志义兄这话我就放心了。”齐岳笑道，”来人！”
“元帅有何吩咐？”一个士兵连忙跑了进来。
“传我命令，命令白谦留下五百士兵死守落霞城，其余兵马撤出。命令许威、白谦合兵一处入驻天阳城。命令何志率领整顿好的四万兵马绕过伏龙道前往金丰城。”
“诺！”那士兵记下命令转身出去传令。
“还请志义兄亲笔书信一封给三位将军，免有变故。”齐岳对着张志义抱拳道。
“这是自然，我立刻就写！不过，我似乎明白贤弟打算怎么做了。”张志义看了看天阳城的位置，发现这天阳城距离伏龙关不过三十里，一旦伏龙关有失则不要半日就可支援，隐隐的，他有些明白了齐岳的想法。
“嘘，天机不可泄露。”齐岳故作神秘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