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旋从昏睡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几节布满青苔的粗木栅栏,腐朽渗人的吱吱声不断在耳边传来,伴随着稍显剧烈的晃动和引人作呕的血腥恶臭,让杨轻旋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但不知是因为他的身体太过虚弱还是什么原因,那呕吐的冲动竟是被生生地顶在了喉间,这种感觉着实是难受,强烈的不适感让刚刚转醒的他眼前一阵乌黑,直躺在原地缓了好久才将这阵痛苦挺了过去。
直到此时,杨轻旋才得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此时他正处在一辆宽大的囚车之中,这囚车由粗木制成,那木材虽是布满了青苔,但却一根根粗大异常,看起来很是结实,在囚车外面,数十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正匆匆行着,分在道路两旁进行着护卫,而在这辆囚车的前后两个方向,还有更多的囚车和黑衣人,蔓延在崎岖的道路上,竟是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一个规模很大的车队,但诡异的是,如此大规模的队伍,除了一辆辆囚车的摇动声外,竟是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这种异类的安静,让杨轻旋的心里压上了一块巨石,蒙蒙地,喘不上气。
足有七八米见方的囚车内部,或坐或躺地装满了和杨轻旋一样衣衫褴褛的人,这些人虽是有男有女,但却是清一色的半大少年,年岁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六七岁,小的甚至还有十一二岁的,在这些少年身上有一处相同的地方,那便是他们那一脸的迷惘与绝望。
杨轻旋看到,在他的身旁不远处,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仰面躺在那里,双目滚圆,嘴巴张的老大,身下的污秽物泄了一地,竟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而对于这句面相可怖的尸体,周围的少年少女们却是仿若未闻一般,自顾自地呆在那里,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显露出浓浓的死寂味道。
“这是恶梦.”
杨轻旋将目光从周围收了回来,幽幽一叹,又抬起自己那两只白嫩异常的双手端详了一阵,心底涌出一阵久违的迷惘和无助。
就在几天之前,他还在开着自己的车子,领着由自己发起而组织起来的志愿者队伍奔波在大山之中,做着自己已经坚持了足足十几年的慈善事业,为山区的人们发送着衣物、粮食。
但谁曾想,当他去到一个曾经光顾过十数次的小村子中的时候,那些曾经视他为救星、恩人的憨厚村民,竟携着汹涌的怒火,将他和他的车队围了起来,迎接他的也再不是热情的欢声笑语,而是数不清的吐沫和石子。
只因为,因为他近年来太过醉心于慈善,导致其公司经营情况大不如前,用来资助这些村民的物资也是大大地缩水,而这一点,却不可思议地成为了这些村民们愤恨他的理由!
一斗米养恩,十斗米养仇!
那一刻,人性的不堪,在杨轻旋的眼中,暴露得是那么地****。
当他心中满怀愤怒地从车门后走了出去,想要出言辩解的时候,却被一颗飞来的石块打中的太阳穴,杨轻旋的意识,就在那一刻模糊。
而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便已经身处在这辆囚车之中了。
杨轻旋的接受能力很强,在前世里深受海量网文熏陶的他,几乎在第一时间便确定了自己身处的情况,他穿越了,无论是这辆囚车,周围人的衣着,原生态地极为彻底的环境,还是这幅根本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少年人身体,都在异常坚定地向他阐述着这样一个事实。
杨轻旋甚至根本来不及为自己上一世的遭遇感到愤慨,也来不及为自己这一世的开始显出几分迷惘,便已经深深地陷入了一场恶梦当中---他现在所处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将有好事发生的样子,此时的他,以及车队中的这些少年,简直像极了待宰的猪猡,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杨轻旋的这幅身体很是虚弱,自从他的意识降临到这幅躯体上以来,他已经足足昏睡过七次之多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这第二段生命,会不会惊人地短暂,稍纵即逝?
这样想着,杨轻旋吃力地挪了挪身子,背靠在囚车边缘处,使他离那具散发着恶臭味道的尸体远了些。
也直到这时,他才猛地发现,自己在见到这句骇人的尸体的时候,内心居然是没有太大的恐惧,想到这儿,杨轻旋的心底一阵蓦然。
兴许,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早已见惯了类似的情景,导致连自己也觉得见怪不怪了吧。
“师兄,我真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长老非要我们步行赶路?这都过了十几天了,都还没望到流云境的边呢,这要到达宗内,可不得到猴年马月去?”
正在这时,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从杨轻旋身后传来,他下意识地望去一眼,却见说话的人是一名行在囚车边的黑衣男子。
能听懂他们说的话,还不赖。
杨轻旋百无聊赖地想着,同时继续竖着耳朵听去,只听在这句问话落下之后,那黑衣男子身前的一人立即出声回道:“你就少抱怨两句吧!流云境七大宗门的人在这片地域的天上布满了警报结界,我们一旦乘坐飞行灵器或是灵兽出行,立马就能被他们发现,到时候七大宗门的高手齐聚,就凭咱们这些人手,还能逃得出去?和小命相比起来,苦些累些又算什么?”
只见那说话的男子吐了口吐沫,眼睛朝队伍前方瞥了一撇,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其实说起来,还是这位郭长老太不识趣!本来预定寻满一百人回去就够了,他偏偏领着咱们,将这流云境内二十八个郡城给顺了个遍,足足搞回来十倍多的娃娃!这次掳人的动静这么大,不惊动了流云宗的渣滓们才怪!要不是他,我们也用不着受这份罪!妈的,自从老子我跨入锤骨境以来,都再没赶过这么长的路了,真他娘的!”
话音落下,那名先前问话的男子大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学着师兄的样子吐了口口水,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只是还没走了两步,却又再度耷拉下脸来,吃吃说道:“那个.师兄,话说你还没告诉我,咱们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呢?”
“等着吧!我向探路的师兄打听过了,要出这流云境的地界,就剩下两天不到的路程了,只要咱一回到盘龙境内,还怕他流云境七大宗门个球!到时候坐上飞行灵兽,只消五六个时辰,咱就能回到宗门去了,到时候.”
“轰隆隆!!!”
那师兄的这段话并未说完便戛然而止,杨轻旋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远处的天边传来,绵延的车队立时间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同时都投向了巨响传来的方向,紧接着,一副让杨轻旋觉得不可思议的震撼景象便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此时正是晴空万里的时候,而远处的天边,此时却极其突兀地迸发出一片黑色闪电,雷霆万丈,炸裂了天上的云彩,遮蔽了灿烂的阳光---没错,那是一道穷极杨轻旋一生所见都无法形容的光电雷幕,黑色,纯粹的黑色,仿佛吞噬着天地间一切光影,犹如一道墨色的巨龙,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就遍布了大半个天空!
“这什么鬼.快跑!!”
和目瞪口呆的杨轻旋一样,之前那名说话的师兄也是有些呆滞的出言愣道,只不过他的话语还未说出一半,便猛地咋呼一声奔离的原地,只一跃便跑出了十余米距离,其实根本就用不着他出言相告,车队中的众多黑衣人早已各奔东西而逃了,因为那道黑色的雷幕电网,此时正以堪称恐怖的速度迅速在杨轻旋的眼中放大着----它此时居然是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直降而来!
一声愤怒的吼叫声从车队前方传来,杨轻旋隐约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冲天而起,一道由气劲化成的血色大手从那道身影上发出,径直迎向了那道雷幕,只是那看似恐怖的血色大手还未去到雷幕身前,便已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冲毁,那道身影也随之从半空中跌落而下,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黑色的雷幕便已经将整个车队笼罩在了其中!
下一刻,杨轻旋便感觉自己的所有知觉都被一种痛彻心扉的灼烧感所笼罩,同时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直,如一条鱼儿般地反弓了起来,那黑色的闪电犹如无数条的袖珍小龙,在他的每个毛孔之中穿流而过,他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每一寸血肉崩碎的声音,如果说这种折磨还抵不过这世间最为残酷的刑罚,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痛,已经到了极致!可偏偏地他就是昏不过去!这黑色的雷幕仿佛就这么凝固在了杨轻旋的身周,盘旋着,怒吼着,久久不肯散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或是一秒,或是一天,或是一年!当杨轻旋早已麻木在这种彻骨的痛苦之中的时候,他的心中却猛地浮现起一丝清明-----
杨轻旋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但那种奇异的视觉却是无比地清晰,他看到了,那是一副在他脑海深处所展现出来的画面,周围是无尽的混沌与虚空,一卷紫金色的宏伟卷轴在他视线前方缓缓展开,上书三个劲愈苍穹的大字------
魔君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