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话落，本是徐徐和风的图书馆会议室，狂风一刮，气压骤低，在场几个人冷了下去。
于是，十几分钟后，林宏就被萧昭福带到了图书馆里头，一打开会议室门，便是一对丝长裤线条底下恰如其分的小腿，相子伯哪儿不坐，就坐大桌上，双腿搭在一起，手托着腮，两只长长睫毛由上往下睥睨。
这时候要发病流鼻血，那岂不误会，还丢人丢大了。
“干啥啊。”林宏批头一问，反射性捂住鼻子。
相子伯貌似要问些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欲言又止的唇再度闭紧，两眼流光底下暗滔汹涌，对林宏端详起来。
林宏可没得罪她，他又一问：“贵干。”
相子伯皎如月光的面颊，抽了一下，双眉一蹙：“去买饮料来。”
林宏一顿。
哈？脸色大变，挽起袖子立刻开炮：“您娘娘大老远叫我来帮妳买饮料？”
林宏冲动地想要往前揍人，却被萧昭福两只粗??膀子勾住。
相子伯毫不在意，悠悠地拿起身旁最上面一本厚八公分的书：“快点，我渴了。”
在那书堆后面的资优生波尔，抬头看了林宏和萧昭福一眼，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我也救不了你的样子。
林宏气地甩开萧昭福，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整间会议室乱地像战场阿，书堆一叠又一叠的，算纸一张又一张，机器一个又一个，电子白板上鬼画符似地写着林宏看不懂的公式，上面还挂着被子，不晓得在忙些什么，连波尔那张长不出胡子如国小生的白脸皮上，都点点胡渣了。
相子伯杏白的指头滑过书页，翻开其中一章，漫不经心地抬头瞥了林宏一眼：“还不去？”
林宏：“根本有病。”
转头就走。
只听见后头相子伯声音轻轻一扬：“萧昭福？”
“唉是！”萧昭福满脸赔笑，笑地都能作店小二擦桌了：“唉！去，当然去！林宏，咱们这就去买饮料！”
哇，萧昭福这卖乖的尾音拉地又长又欢乐，在林宏无限鄙视下，他频频使着眼色，再不行，干脆勒着林宏的脖子出去。
答答答，萧昭福小心翼翼地关上会议室的门，宛如晋见了太上皇，门一关，林宏自然爆发：“你搞啥啊？我回去了。”
萧昭福立刻拉住他：“别不识好人心阿！你要知道，俊杰的钥匙是副会长才有权拿，副会长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是修清阿。”
“他啥个性你不是不知道吧。”
“……。”
萧昭福清清喉咙：“修清说了，要能让相小仙陪他十分钟，那他就带我们去俊杰宿舍。”
“啥？”林宏烦地一挥手：“修清那是拒绝你！这句话多少人用过了？”
“是没错啦……，总之，既然他敢说，我们就让他说不出话来。反正对小仙那儿，咱们还是先讨点脸儿……。”
话还没说完，林宏立刻一手掌打断他：“等等……，莫非，你求相子伯去陪修清？”林宏两眼贼了起来。
萧昭福笑笑。
林宏惊讶地张大嘴：“唉呀！啧啧啧，萧昭福好小子阿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把那丫头气地……！不愧是我的兄弟，哈哈哈。”
林宏大手愉悦地拍拍萧昭福肩膀，萧昭福腼腆地笑笑，没好意思回的模样。
林宏看他那羞涩的模样颇觉怪异，突然脑子一转，晴天霹雳：“萧昭福！你******，你该不会是和相子伯说，是我要她去陪修清？”
“唉。”萧昭福一声叹。
“唉、唉你个大头！”林宏整个炸翻：“此生有你这等朋友真不知道上辈子…。”
“唉唉唉唉唉！”萧昭福大声盖过林宏的话：“话别说得那么难听！我这不就是知道俊杰宿舍东西还没收，才冒这么大的险吗？”
林宏停了，眼珠子带光：“真没收啊？”
“也不是，是收了点。只是听说有点乱，他家里人拿了重要东西后，其他等着清洁公司来处理。”
听来是挺有希望找到什么线索的。
边走边盘算，林宏和萧昭福两人一路走至图书馆大门口，外头阳光亮地吓人，自动门一开，正午迎面热风立刻往脸上打，虫声从耳朵鸣响起，拉长声音叫，随后卷入一两声的呱呜，然后接着，所有声音都迫不及待入耳地挤进了耳朵，轰声般地宏亮回响。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一声声炸地，宛如在耳边荡着音叉直响不停，撞地脑皮子不停往上痛麻，接着眼前一黑，两手不自觉松下，两腿就像坐久麻软到差点站不直。
林宏整身一顿，赶紧撑在墙旁。
不好，这病又发了，并且越来越厉害。
林宏：“阿福，那啥饮料的你去买。”
萧昭福回头：“哈？你也使唤我？”
林宏嚼高嘴：“让你去就去，外面太热了，我不去。”
“我就不热了？”萧昭福骂来：“奶奶的，算我倒楣，等会儿小仙整你我可不救！”
语毕，林宏听到自动门登又一开，约是萧昭福认命去买了。
约莫一分后，视线才渐渐回来，图书馆外光线忙乱地抢进眼底，一阵目眩，差点又发晕去。
糟糕，要在图书馆昏去肯定会被送医，一定会被检查到去鞋圈的痕迹，林宏脑子里坏兆头不断，慌忙地随地一坐。
深喘着气，休息一会儿，身子赶紧好、赶紧好呀……。
登，旁边自动门一滑，图书馆大门有人进来，也有人出去了，每个无不怪异地看往他。
林宏两眼惨淡看着同学们来来去去，心下不住感叹，这病什么时候是个头？人家俊杰好歹也是天生神力，自己只有全身无力，头且炸痛无比，今日是如此，之后会越发严重到何种程度？
上头一声唤，使林宏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
“林宏？”夏绯绯抱着好几本书，一双又直又美的脚在他旁边停下：“你一个人坐在门口干嘛？”
这下难解释了：“我……等人。”
夏绯绯不明所以：“那儿有位置不坐，坐门口？”
“我脚酸呀。”
夏绯绯像是看到哪儿来的怪人似地，相当不赞同地看了几眼：“你确定要坐在这？……不管你了。”说完，就往图书馆门口离去。
大叹一口气，林宏整个头埋入膝盖。
连想站也站不起来，病地和一摊烂肉似地，大好青年才十几岁，继续这么病泱泱，以后哪还能有点出息？得尽快去刘俊杰宿舍查清楚他怎么回事，然后赶紧把身体搞定，无论如何，都必须让日子恢复到原本安然的生活。
萧昭福花了一点时间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拿着两三瓶饮料，全身甩着汗，林宏已经能站了。
于是，他们俩个厚着脸儿，走到会议室去给相小仙送饮料时，看到门半开着，忽然感到不太对劲。
“喂。”萧昭福也感觉到了，拉拉林宏手臂。
图书馆里的冷气嗡嗡，安安静静，半敞的会议室门，无声微微地晃了一下，接着，从门底下咕噜咕噜滚出一只笔，下一刻，飘出一张鬼画符的公式算纸。
林宏和萧昭福看着门底下滑出的东西在灰地毯上躺住，疑惑地盯不到半秒，便听见里头传出声音。
“不可能，这结果我们怎么承担得起？”相子伯的声音。
“不然看看这里、这一项甲式代入。”波尔的声音。
林宏缓缓走近，此刻会议室内的气氛已妙不可言，一点也不能打扰，要不就出大事的氛围，神经还绷着，接着，林宏听到萧昭福倒抽一口气。
林宏赶忙过去，一看，就见到相子伯整个人趴在地板上，手底下一大块计算纸一个一个字写，又快又大的字符，不停往下一张纸前进，宛如被附身地，疾笔振书，旁边叠着一张张被撕开，写完的式子。
萧昭福暗示了林宏好几个眨眼儿，不言而喻，他老是说这世间有鬼，尤其鞋圈里头特别邪门，当初可葬死了百万人，那去过的，回来都……。
才想着乱七八糟的，相子伯中邪般地整整写了好几十张纸，才停了下笔。
几秒后，相子伯站了起来，无神喃喃：“怎么办。”
波尔退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那、那，要不，我们再用电脑算一次？”
林宏看了萧昭福一眼，决定先走进去了，他一拉开会议室门，靠在门旁的相子伯重心不稳往外倒，没看清楚就落个满怀。
林宏撑住了她。
她人搁在林宏身上，眼神迷茫，浑沌，复杂，最后，和林宏对上了眼。
林宏不晓得为什么她露出那样的神情，他一时间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什么动作，对着落在她脸上飘乱的发丝后那双迷神的眼，林宏被定在其中，过去现在未来瞬间进入虚空般地不真实起来。
相子伯两眼在看到林宏后，渐渐转为安定，在迅雷不及掩耳间，林宏口袋一松，眼看相子伯一手拿走裤袋的饮料，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走到会议室的电子白板萤幕前，背影单薄，对着萤幕不动。
电子白板前站的另一个是波尔，他输入完指令之后，也颓废地站在一边等。
萤幕上的数字跳动。
会议室再度静地连一枝笔落地都听得见，萧昭福蹑手蹑脚地挽开门，一点也不敢打扰到此刻的肃杀。
一分钟后，波尔往后踉跄，失魂落魄，咚一声落倒入旋转椅里头。
萤幕停在一些数字上头，看起来像是个日期，只是这个日期是三百年后，大公国一千三百一十四什么什么的。
那个日期的视窗后头，是全国最大科学论坛的许多帖子，上面许许多多文章，林宏还没看个清楚，就听见相子伯背影开了口。
“林宏，你想看刘俊杰生前的东西？”声音飘忽。
总觉得这是和现在状况十分不相关的一件事，林宏：“恩。”一方面担心她因为修清一事发飙，一方面又担心要是她问起原因的话，该用什么谎瞒过去。
相子伯二话不说：“好，我会和修清说去。”
林宏一愣，旁边的萧昭福也不明所以地，两人互相对望一眼，今天相小仙是修了佛心还是因为他们买了饮料讨了脸？
另一头，在萤幕前的波尔依旧没回过神，两眼瞳底下映着那一串发亮的字：“只有这种可能？”
相子伯没有回应他。
波尔自个儿话音颤了，一反往常他人小志气高的声线：“怎么可能，那可是……！”
话还没说完，冷不防的，相子伯发了怒气。
“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出去？！”
林宏和萧昭福脸皮一缩，完全不明白状况之下，手底下默默地把会议室门带上了。
两人互望一眼取暖。没法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个儿病情每况愈下，刘俊杰成了手上唯有的救命线索，得等相子伯和修清弄到他宿舍的钥匙才行，不过，真不晓得她是不是要陪他十分钟呢？这种话，这时候也不敢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