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阁
蔺晨躺在树下,将壶中的酒饮了几口。乌发随意地披散着,被风轻轻吹拂了起来。
他将酒壶向远处砸去,暴戾之气下,一声脆响,酒壶碎成了一堆瓦片,清澈透明的残酒流到石阶上。三年前的一幕伴随着酒劲浮上心头。
一阵寒气传遍了琅琊阁中,只见飞流一个飞檐走壁,冲了进来,他背上背着的梅长苏,额角冒着冷汗,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嘴角印着血痕,浑身冒着寒意。
“苏哥哥,救,苏哥哥。”飞流将梅长苏放在床榻上,喘着气,焦急万分。
蔺晨看了梅长苏一眼,已是虚弱地只剩一口气的模样,不由得紧皱了皱眉头,别过头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飞流一听,哭了出来,拽着蔺晨的衣角,不停地念叨着:“求求你,救,苏哥哥。”蔺晨一把甩开他的手,向门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又被飞流抱住了双腿。飞流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蔺晨回过头去,原来他早已红了双眼,此刻他的眉头缩在一起,俊美的容貌下闪现着掩盖不了的无限怒火,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怒意,心脏剧烈地疼痛着,他深吸一口气,试着平静下来,对飞流道:“飞流,你还记得我们刚救了聂锋大哥的时候吗,长苏将自己的最后一粒药给了聂锋。“
”什么?“又急又呆的飞流显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问他。“
飞流听罢,奔向床榻,惊讶地看着床榻上的苏哥哥。因为梅长苏此时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用极其微弱的嗓音喊了一声,”飞流,我没事“便又晕了过去,或者说,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哥哥,没事吗?“飞流惊喜地看着蔺晨,他突然觉得这个往日一直欺负他的可怕男人此时也可爱了许多。
”他偏要上战场,我又能奈他何,我只好骗他说练成了冰续丹,其实是将他还未服用的一颗续命丸给了他,为了不让他认出药来,我还特地给药丸上了一层糖衣。他服用后,心理作用使然,觉得自己意气风发上了战场,结果舟车劳顿,他那个弱不禁风的身体怎么受得住?刚到战地不久,他就晕了。“蔺晨不屑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抬来了,小飞流。“
飞流虽然愚笨,也十有八九有些听明白了,总之既然苏哥哥没事,那就好!他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蔺晨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即使梅长苏现在活过来了,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些天对他的身体耗损极大,那最后一颗续命丸能吊着他的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想必也坚持不了七七四十九天了。为今之计,只有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找到更加合适的续命方法。
他号称什么神医,妙手回春,悬壶济世,但若是救不了长苏,那些虚名又有什么意义?
这些天他走访了很多地方,琅琊阁没有,江左盟没有,他不信,偌大的江湖,偌大的九州,难道没有一个方子,可以抵御这火寒之毒?
不知是诚心感动了上天,还是梅长苏本命不该绝,奇迹真的出现了。那日,蔺晨在杭州灵隐寺游历,驻足在三生石之下,望着袅袅的檀香,烟雾弥漫,焦躁的心一下子沉寂了下来。他点了三炷香,向佛祖鞠了三个躬。他日日祭拜,忽有一日,庙中走出了个仙风道骨的僧人。他手持一串菩提佛珠,眼神悲悯而又深邃,他望着跪在地上的蔺晨,双手合十,沉吟道,”阿弥佛陀。红尘万丈,凡俗皆困于执念。“
”请大师教我化解着执念。“蔺晨心中一动,连忙请求道。
僧人目光淡然,缓缓道:”施主,请随我来。“
”这是冰凰丹,可解火寒之毒。相见即是缘,施主,还请收下。“僧人手中是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一颗火红的丹药看上去精致无比,但通体竟然冒着幽幽寒气,这亦火亦寒之物,想必真能解那火寒之毒。
可是..。这个僧人,是如何得知他的想法的?莫不真是一位仙人,可通晓凡人的心思?他感激之余,不由得多留意了这位僧人,他总感觉,这个僧人有一点熟悉的感觉,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说不上到底像谁。可时间紧迫,蔺晨只好先回琅琊阁,等梅长苏的病情稳定后,再来拜访这位僧人。
梅长苏服下丹药后,气息果然稳了许多。蔺晨为他把脉,发现残留在他身体里的火寒之毒已经消退了大半,而那些深入骨髓的毒,竟然也减缓了些许,部分骨骼再生。他惊喜不已,加之日日的针灸与调理,梅长苏很快就醒了过来。这次他眉宇间清爽了不少,璀璨如星的眼眸温和地盯着床榻边的蔺晨,露出了淡淡地微笑,轻声道:”谢谢你。“
蔺晨被这声谢谢说得有些窘迫,却装作骄傲地说:”你真要对我说谢谢,三天三夜都谢不完。“
梅长苏正要起身,被蔺晨一把拦了下来,他扶着梅长苏的腰,用命令的口吻道:”躺下。“
”苏哥哥,苏哥哥,你醒了?!“飞流从门外蹿了进来,手上是一束梅花,满脸的兴高采烈,但看到蔺晨和苏哥哥的这样一番亲密景象,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开心,把梅花往身后一藏,走到梅长苏身边。
蔺晨早就瞄到了那朵露出头的梅花,一把抢过来,故作高兴地说:”谢谢小飞流,我收下啦。“
”才不是!“飞流立马抢了回来,对他撇了撇嘴,转又递给梅长苏:”苏哥哥,给你。“
”苏哥哥很喜欢,飞流真乖。“梅长苏莞尔一笑。这次死里逃生,他知道蔺晨一定花了不少的心血,如此对他情深义重,世间除了他琅琊少阁主蔺晨,还能有谁?!
”对了,景琰现在怎么样了?“
蔺晨冷哼一声:”还能怎样?当然是安心做他的皇帝咯。“
梅长苏叹了一口气道:”他不久就会收到我已故去的书信,希望到时他能挺得住。“转又望着窗外的晴空万里,”梅长苏也好,苏哲也好,林殊也好,终于要淡出这是非之地了。巨石落地,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所以,现在,能和我一起隐居山林,逍遥世外了吧?“蔺晨看着他,似是随意的轻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