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雪闭眼，在心中开启灵术传语。
在之前，她就接触了牧清瀚的气息，与他通话还不是易如反掌？
“牧清瀚，牧清瀚吗？”
正在文件里忙得焦头烂额的牧清瀚一听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传入，不禁觉得她不识好歹，打扰了自己。
可下一句话却让他取消了中断灵术传语的念头。
那句话是——“牧清瀚，你很想念被你亲手所逼而自杀的妃子吧？”
这个人，知道自己杀了自己妃子？虽然即使当年事件被抖出，以自己的势力也可以平息呼声，但那一句说道自己心里的话：“你很想念”却让他想要和对方继续说下去。
牧清瀚沉默一会，说道：“是……我一直很想念她，想念她的一切，我真的很后悔……”
凌烟雪闻听不禁一笑，又说：“那么，你想重新见她一面吗？”
“什么？！你可以让我见她一面吗？！”牧清瀚听到这句话不禁猛的从桌上直起身，吼出这一句话。
侍卫纷纷奇怪地看着他。
牧清瀚意识到自己行为过激了，忙重新坐下，在心间默默对凌烟雪说：“真的吗？”
“嗯，”凌烟雪应答，“她虽然死了，但现在并没有轮回转世，她还在等你啊。”
“真的吗？她在等我？”牧清瀚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都要惊讶。情绪繁复错杂地缠缠绕绕在他眸里，清亮的眸子是看不尽的神色。
“嗯。你，想见她一面吗？”
“当然！请让我见她一面！”牧清瀚不顾一切地在心间嘶吼，声音如此坚毅。
凌烟雪顿了顿，有些忐忑地说：“但是……人间一天，地府一年，她的绝世容颜已然衰败了，你，能接受吗？”
牧清瀚一本正经地说道：“能！我爱她，爱的是她清灵澄澈的性格，不是那易变的容颜！”
凌烟雪笑了。笑容浅漠，却完美地表示了舒心：“太好了……你来吧……”
“怎么来？”“我用法术将你传来。”
闻听此句牧清瀚却是一阵犹豫。自己堂堂一国之君，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自己的位子虎视眈眈，自己去实在太危险了！
可是，想到被自己欺骗而自杀的妃子，他还是决心去。
也许是愧疚使自己近乎疯狂，也许是因为真的放不下执念……
这一点，牧清瀚与慕容夕竟是如此相似。
他们，真的可以放下执念吗？
牧清瀚看向侍卫，命令道：“我将出去一会，你们不要跟来。”
“什么？组长大人，这万万不可！”侍卫连忙阻止道。若族长死了，自己与其他侍卫岂不是要身首分离？
牧清瀚冷冷看了他一眼，声音极致冷硬：“我是族长，我想做的事，轮不到你们插手。”
“可……”侍卫还想说什么，就被牧清瀚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想法已定，劝阻者斩！”
“您……”听到这话，侍卫纵使再怎么反对也无济于事了。
“好了。”牧清瀚对凌烟雪说道。
凌烟雪操纵着灵术，默念咒语……牧清瀚身旁，渐升起一帘银光。银光愈闪，直至将他渐渐吞噬……
“真的可以吗？”慕容夕看着凌烟雪，握着血泪殇的手不禁紧了些许。
见花朵上红色愈加强烈，凌烟雪愈来愈紧张。不知道他们是否能成功，自己又是否可以回到夏楚迟身旁呢？
这时，牧清瀚轻盈地落下，落在茫茫一色的火红天涯间。
见了他，慕容夕神色错杂。除了那被欺骗的心碎，还有着抑制不住的太多欣喜，都在她枯瘦的脸颊上展现出来，纷杂而错乱。
牧清瀚见慕容夕的一瞬间，也是惊愕不已，神相似的苦涩。
他径直走到慕容夕面前，看也不看凌烟雪一眼，直视着她。“你和她好像……你，是夕——慕容夕吗？”
慕容夕一愣，随即连忙低下头，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是……”
凌烟雪看着他们，眉头不禁一皱，径直走来，看着眉宇间不乏困惑惋惜之色的牧清瀚，说：“慕容夕，你明明这么想念，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什么？！”牧清瀚猛然转头看着他，大声说：“你说的是真的？！她、她就是慕容夕吗？”
“住嘴！”慕容夕突然大喝一声，枯瘦的手指捂着消瘦的脸庞，血泪抑制不住地从指缝间流淌。“我不是！我不是！我已经不是慕容夕了……”
“慕容夕，”凌烟雪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就是慕容夕啊，你仅仅是因为不希望自己的样貌被牧清瀚看见吗？”
“不是！”慕容夕大叫，血泪愈加强烈。“我既然不是慕容夕了，我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让他知道？！”
一直沉默的牧清瀚突然走来，直视着慕容夕，声音是让她曾经万分熟悉的温柔：“看来，你真的是夕。”
慕容夕终于抬头，看着牧清瀚。在与他对视的一霎那，又猛然低头，紧紧攥着血泪殇。
“你，就是慕容夕。虽然容颜不同，但你与她一模一样，都是不然纤尘的灵魂，举手投足都是那样……轻柔而羞涩……”牧清瀚说着，语气竟也有了些许哽咽。不知是否看错，在这个男生眼眶里，竟有着几滴模糊的泪珠。
“瀚……”慕容夕终于正视着她，哭着说，“你真的，不介意我这样的丑陋容颜吗？”
牧清瀚看着她，眼里满是略显萧条的温和：“怎么会。我喜欢的你，是你那清灵的魂魄，不是容颜！”
凌烟雪看着他们，怔怔的，仿佛侵染血色的茫茫天涯也变得柔和。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真的会不看容颜，只爱人恒古不变的灵魂……
“瀚！！！”慕容夕大声叫道，却不知继续说什么，只得看着他俊美的容颜，沉默着。
牧清瀚伸手，准备抱住她——但，他却仿佛拥了空气般，人身直直穿过慕容夕。
“牧清瀚，慕容夕现在只是个魂魄了，你拥不到的。”凌烟雪不乏惋惜地说。自己应该是因为师傅下了什么幻术，才可以与慕容夕接触的吧。
“是吗……”牧清瀚惋惜地看着慕容夕不复美丽的模样。
凌烟雪看着两人叹息般的神色，突然大声说：“慕容夕，不如，我把身体借给你吧！”
“什么？”慕容夕错愕地看着她，明显说明她完全没有想到。
“你们，进行最后一次相拥吧……慕容夕，记住，轮回后，你们总会在茫茫世间相遇的……”凌烟雪看着他们，眼角不知何时也含着几抹泪珠。
慕容夕脸上的惊愕变成了不尽的感激，含泪说道：“谢谢你，凌烟雪……”
凌烟雪念起咒语……
光亮弥漫又散尽。
慕容夕接下了“凌烟雪”——其实是苏芋的身体。
牧清瀚看着这完全不同的样貌，却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将慕容夕拥入自己炽热温柔的怀中……
“慕容夕，我爱你。”他流泪说出这一句自肺腑说出的话……
在牧清瀚怀中，慕容夕一点点抽离开“凌烟雪”的身体，在半空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金光熠熠，衬得连冰冷的血红也变得宛如夕阳般如诗如画，美丽绝伦。
“凌烟雪，谢谢你……我坚信，在我转世后，一定会又和牧清瀚相见的……”慕容夕在空中对凌烟雪说着。当然，她也不忘对一旁眼里满是不舍的牧清瀚说出自己的心声：“瀚，我爱你……”
“而且，凌烟雪，要珍惜夏楚迟，他和你，真的是绝配……答应我，别输给苏芋……”慕容夕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
在宛若夕阳的余晖里，一朵白色尚存的血泪殇花朵轻巧地落在凌烟雪纤长的手指上。
执念，尽了，真的尽了。
没错，放下执念吧。时空里，我相信，有情人总会终成眷属。
凌烟雪看着空中。
血色已经被洗礼掉了，只剩下明丽的粉红，绵绵不绝，连绵天涯。
日落，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