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看着邓澄文瞬间惊讶的脸,嘴角挑起一丝微妙的笑容。
“这都放学多久了,你却还在学校里。让我等了那么久,你说你该怎么办?”
“我没有见到你留下的字条,我见到的只是写在桌面上的‘初三(1)班’。”邓澄文如实回答,但声音里含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
她越来越觉得,秦瑜就是张晓珩身边的人。
但秦瑜的反应出乎了她的预料。秦瑜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反倒是她变得惊讶:“初三(1)班?那是谁写的?”
邓澄文略显诧异。难道她不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邓澄文瞥见她愈来愈慌的神情,声音不再颤抖,心中的猜测渐渐游移出口,“似乎那本来就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秦瑜一惊,手悄悄地握成拳头。她的确是张晓珩身边的人,仅仅次于魏芷兰和另外几个飞扬跋扈的女生,照她看来,自己再怎么也强过很多人。
可是,这次她精心策划的圈,竟被张晓珩偷偷打开,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圈里出洋相。
一番内心挣扎后,她愤愤转身,扔下一句“是就是”就头也不回地怎么来怎么走了。
一直未发话的安慧柠猛地窜到围墙边,扯开嗓子就大吼起来:“我知道是谁写的!”
待邓澄文小跑过来,与刚翻上围墙的人异口同声问:“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安慧柠嘿嘿一笑,在秦瑜站稳后用手指了指围墙,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先带我们出去。”
秦瑜犹豫了一会。她从上往下打量着她们,又低头估测了一下围墙高度,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
她毫不留情地转身跳下围墙:“想来你也不知道,还不如我自己去问。”
脚蹬地那一刻,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份白色的请柬,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醒目,上面暗金色的大字折射着路灯的光,精致的花纹若隐若现,造型别致的外观可看出设计者的用心。
似乎这个圈里,只有最后一步是按原来设计好的轨迹来运转的。
“接着,给姓安的。”她说完,随手一抛请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围墙内的两个人大声求救,自己拐进了一个小巷就没了身影。
她要找到张晓珩,让她说个清楚说个明白,自己不是她身边那种可以任她指使的木偶!
而那一抹白色在漆黑的夜幕中,划出一条不归路。
安慧柠一边碎碎念一边找请柬。她只是想让秦瑜带她们出去嘛,难道她们要待在学校里过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晚上吗?
看这月黑风高,阴风阵阵,路灯在校门后投出惨白的光,万一她晚上睡不着,第二天吃不饱怎么办?
咳咳,跑远了。安慧柠甩甩头,继续在围墙附近寻找着请柬。
最后她实在找不着了,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坐着。连围墙底被花带挡着的水沟她都看了一遍,可是别说请柬,就连一点白色的东西都没有,全是被废水浸泡着的垃圾,散发着阵阵恶臭。
邓澄文看了一圈花带以及附近的树脚,也没有发现。一筹莫展之际,安慧柠弱弱地问:“同桌,你会爬树吗?”
邓澄文愣了一下。爬树?简直是小儿科,小时候在村里她经常和潘筱筱在郭桃桃家后院玩,那里较靠山,有很多树,一村的小孩子都喜欢去那里玩,而且全村根本没有几个不会爬树的。
但是,找请柬怎么找到爬树来了?
“请柬在树上……我,我不会爬树……”安慧柠哭丧着一张脸,她是在抬头时看见请柬的,那抹白色就静静地躺在树上……准确来说,是树枝间的鸟窝上。
它就这么好巧不巧地落在那废弃的鸟窝上,偏偏那只鸟窝又被筑在与围墙差不多高的地方,可那只鸟窝坐落的树可以当她爷爷了,她真的没辙了。
于是全部希望只能寄托在邓澄文身上。
安慧柠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希望,她拍了拍手,给邓澄文加油。
那棵树是一棵榕树,不算十分粗壮,但有些高,还好最低的可以攀爬的树枝不高,在树脚找个落脚点就好。
邓澄文绕着树转了转,在靠围墙那边找到了一个小凹坑,正好可以用来支撑。她踩上去,伸长手去够树枝,却还有一段距离。她向下看了看四周,树脚底下没有石块没有野花没有沙子倒是有茂密的草,命可以保住了。于是她用力跃起,一只手正好够着树枝,另一只手顺力攀住树枝与树干处,两脚蹬在粗糙的树皮上,在短暂的支撑时间内爬上树枝。双肘用力,她整个人就坐在树枝上了。
安慧柠在树下激动地大喊。邓澄文抬头望去,却有些欲哭无泪。
这这这……这围墙谁砌的啊!她在心里哭诉,怎么上面全是玻璃渣?!虽然围墙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但周围路灯的光已经暴露了它们的踪迹……等等,不是看着与围墙同高的吗?这怎么看都比围墙高啊!
视觉误差害死人啊!若要拿到鸟窝,就必须再爬几根树枝,然后还得顺着树枝爬它几十厘米,才能够着鸟窝。
可是……那根树枝是不是营养不良?周围多粗壮的树枝都有,就它那一根是“弱柳扶风”。若是玻璃渣不在就好了,至少她还能攀上围墙。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点!点!恐!高!啊!
特别是这种还没爬过的树,尤其危险!
待她爬上离鸟窝最近的那根树枝,她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树枝上看着鸟窝,恨不得它自己飞过来。
正巧一阵夜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将她的思绪带回以前。郭桃桃家后院里种有全村唯一一颗杨梅树,每年夏天都会不负众望地丰收。她们三个是村里摘杨梅的主力,其他家的小孩子就只负责打下手,递递箩筐顺便偷吃几颗,就连同龄甚至比她们还大的男生都只有瞪眼的份。
每当她们摘好了,就拿一小部分当做奖励分给别人家的小孩,剩下的都交给大人们。等大人们都抱着箩筐回家时,她们再从各处——口袋啊,布袋啊,树脚啊等地方搜出约莫一小筐的杨梅,爬上树坐在树枝上,边吃边聊,偶尔其中两个人联手弄个恶作剧,被吓的人时常抱怨,但三人都是乐在其中。
这样的时光,好像再难寻回了。
不知道明年夏天,树上还会不会有三个竞相摘梅的身影。
正心酸着,耳边却忽然吹过一阵急急的冷风,她打了个激灵,差点摔下树去。
四周的声音重新涌入她的大脑,安慧柠的余声还残留在空气中:“小——心——”
她环顾四周,夜风早已吹向远方,树叶也停止了动作,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那阵冷风更像是什么东西快速擦着她的耳际飞过。
微微偏头,彼时秦瑜所翻的墙上,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阵差点使她摔下树的冷风便是他弄出来的,更准确来说,是他手里的东西弄出来的。
一把弹弓和几块碎石。
她又突然有些庆幸,因为她愣了一会,那阵冷风就把她的目标打落在地上了。安慧柠已将白色请柬拾起,正焦急地等待着她下来。
不过,似乎有什么不对啊。
上来容易下来难。这句话在邓澄文身上得到了充分地展示。
她还没下到离地面最近的那根树枝,那个白色的身影就跑过来了。因为已经是晚上了,而且她距地面太高,所以她没有看清那个白色的身影,心里也还在犹豫跳不跳。哪知那个白色的身影自己跑过来了,这不要紧,只是他一开口,就把她吓得手一抖,劲直跳下树去。
还好有树脚的草兄救命,不然自己的脚就保不住了。
而罪魁祸首却一脸淡漠地双手插兜,还好弹弓已经收了起来,不然邓澄文一定会去烧了它。他看着她龇牙咧嘴地拍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没等她发表什么意见就丢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给她:“快回家去。”
说完他就翻墙走了。
邓澄文起得想捶墙。怎么这些校园一霸总是喜欢“翻”无影“翻”无踪,不就是翻墙吗,有什么好炫耀的!有本事他搞个集体表演翻墙啊!
安慧柠迫于顾泽生的低气压,不敢贸然上前,这会他走了,她一收拾好她们的东西,就赶紧来看邓澄文有没有伤着哪里。
粗粗查看一番后,安慧柠终于放下心来,抱着自己的书包好奇地问;“他给你丢了什么啊?”
正在气头上的邓澄文哪里管那么多,伸手一指围墙旁的水沟:“管它是什么,都丢水沟里!”
安慧柠在树脚下找了一会,捡起那被无情抛弃的东西,左看右看,恨不得拿个喇叭过来喊:“丢什么丢啊,回家了!”说完她摊开手,掌心赫然躺着一把铜黄钥匙。
莫非这是……学校的钥匙?
安慧柠用行动证明了猜测的正确性。
走出校门那一刻,邓澄文看着正在锁门的安慧柠,心中恍然大悟。
她说她忘记了什么,原来是顾泽生他们把围墙的玻璃渣用水泥盖上了,要不然怎么他们踩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