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处
一座以石为墙的城堡里,几个披着黑色衣袍的人跪在九十九道阶梯之下,并不明亮的烛火照在他们所站的位置上,除此之外,周围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主上..”为首一人颤抖着开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划过脸颊,滴入地面。
“压下去。”上方传来一道喑哑的声音,没有人能在黑暗中辨认出他的方向。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听到他的命令,慢慢地动起来,很慢很慢的动作,给人一种能躲开的错觉。
“主上..主上,求您再给一次机会给我们.主上.”
黑暗中传来另一个人讽刺的笑声,女子的语气里充满蔑视:“连一个小孩都杀不了,你还敢跟主上谈机会?!”
“小孩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那个小孩明明已经死在他的剑下,难道..不,他不要变成那种东西,他不要他不要..
台阶之上的人似乎已经离去,只剩下飘渺的女声在这方空间回响,仿佛来自地狱的悲鸣:“既然活着这般无用,那便死吧..”
“不..”一个音节卡在喉咙,身后有惨白的手攀上他的四肢,一道冰冷的躯体覆了上来,动作瞬间被锁住,容不得丝毫反抗。他感觉膝盖处一湿,有些粘稠的液体带着尚未冷却的温度,浸湿了下跪的地面..
..
山雾朦胧,空中的水气折射着金灿灿的阳光,让周围的树木都染上了一层彩虹般的绚丽。
早饭过后,北辰邵带着云音上山采药,药庄因为治疗了两个人,本来储备就不多的药材就快用完了。两个人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往下走,一路上花香相随,鸟鸣相伴,好不惬意。
北辰邵拨了拨脚下的杂草,将找到的药花割下来。云音在他身边拿着药篓子,那个大小都已经能把她装进去。
“阿音,你真的是从九区过来?”男人趴在草堆里,似乎终于忍受不了这个小孩一路沉默。
“不是。”她这次倒是实话实说。既然这个男人这样问,他就是不信,既然不信,她又何必再编其他谎言来圆,何况她的确对这里不熟悉。
“那你从哪里过来?”对于不假思索的否认,他也没有惊讶,这个小孩虽然冷淡,但还是很实在的一个人。
云音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边的人好像不知道他们那边的存在,但她相信北辰邵的重点不在这里:“森林里面。”她随便说了一个地方。
北辰邵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将手上的药花丢到篓子里,看着她问:“那,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终于问到重点了..
也许对方顾忌她是小孩,不想她有心理阴影,隐晦了几天都没问,其实他帮她解毒帮她养伤不过是因为背上伤痕的来历。九州大陆莫名其妙出现这样一种群体,知道情况的人难免处处留心,危险的存在还是在它未茁壮之前就将其扼杀在摇篮里,这点他们是一样的。
她毫不忌讳地说了出来:“被僵尸抓伤。”
北辰邵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她往下说。两个人的身高差异有些大,云音也不费力去跟他对视。她缓缓开口,慢得就像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我现在知道的种类,有四种,傀儡、紫僵、黑僵、飞僵,但古书上的记载有五种,最厉害的一种是将王。这些僵尸在森林内部活动,遇见活人多数不杀,只会将其变为同类。”
“我背上的伤,大概也因为这样才留下。对方没有杀我,但派手下追捕,刚好碰上人贩子丢了一个人,两边搞混了,我就被救了。”
云音的语速很慢,大概是还没试过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北辰邵一个字都没听漏。这个小孩的经历,放在任何一个大人身上,不是被吓死了多数也已经疯了,他也遇到过见过僵尸的人,但像云音这样冷静讲述,似乎故事里准备死的人不是她一样的人,他真没碰到过。
“阿音你今年多大?”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七岁。”女孩美丽如琉璃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北辰邵似乎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无聊的问题,无奈地笑了笑,牵起女孩的手:“走吧,还有再找几种药材。”
一大一小的身影继续往前走去,花香阵阵,山风猎猎,就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闪过了几道奇快无比的黑影。
时间转眼就到了中午,两个人回到药庄,发现孟子舜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极为俊朗的脸上铺上一层白光,使得面部刚毅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
孟子舜和北辰邵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美男子。前者阳光俊朗,心性单纯,如天边的太阳温暖着大地,又如护着小苗的泥土,虽不显眼却又让人感到踏实。他在的时候你不甚在意,但他不在的时候,你又觉得周围好像少了一些什么,如大地一般沉稳内敛的男人,他是第一个给她感觉言灵与心性能如此相符的人。
而后者..
她还看不透。
北辰邵放下手上的药篓子,随手拿起旁边水缸的水瓢洗了一下手,对似乎睡着了的某人说:“子舜,你也差不多回去了吧。”待在他这里好几天,四区没有他要忙的事情?
“我等你一起回去。”正在惬意享受阳光沐浴的人懒懒地说。在四区那边事情一堆堆,好不容易跑出来就被白非羽算计了,他的心都累了有木有啊!
北辰邵没有说下去,看见云音拿起水瓢就要饮水,长臂一伸就夺了过来:“阿音,你的身子不能饮凉水。”
这些水是山里的泉水,本可直接饮用,但山间冷湿之气太重,对小孩身体不好。
“方便。”她对这些无所谓。
北辰邵将水瓢放回去,拉着她往屋里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强。”
躺在藤椅上的人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进屋的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微微摇头,北辰真是越来越有当爹的趋势,但这家伙女人还没有一个呢..
阿甘正在厨房忙碌,在这里的日子虽然过得安宁平静,但也并不清闲。淡淡的饭香弥漫在这个小小的庄园里,云音本打算到后院里帮他添些柴火,倏然见到竹林外的野花枯萎了一半。
她向前走了两步。细看之下,拥挤到一起的花簇里的每一朵花都是一半枯萎一半盛开。没错,是在同一朵花。就像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的人,还吊着一口气在这个世界苟且残存。
冷淡的红眸闪过一丝凛冽,她环顾一下四周,寂静无声。
它们能这么快找过来,倒出乎她的意料..
“阿音,你站在那里看什么?”身后传来孟子舜爽朗的叫声,脚步声逐渐靠近。
孟子舜对这种事情还一无所知,以他的性格若是让他知道了,肯定是瞒不住别人的。在情况未明朗之前,此事还不宜张扬。虽然,她想抛开这几个人自己去解决,但既然被看见..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云音一转身露出一个略带痛苦的表情。
孟子舜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你怎么了?”
“伤口..痛..”她字不成句,孟子舜不懂医,见她这么难受立刻打横抱起她冲回去找北辰邵,嘴里还不断碎碎念:“我都说你伤没好几天就不要乱动,还跟北辰对打,那个家伙下手没个轻重,看把孩子打成什么样子..”
云音趴在他肩上极度无语,他怎么时时刻刻都这么多话..女孩的表情有些嫌弃,但没人看到。
北辰邵此时在屋里摆弄着药材,见孟子舜抱着云音破门而进,微微有些吃惊,他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你看你..阿音的伤好像复发了..”
北辰邵眉头一皱,接过云音:“没可..”前襟忽然一紧,他低头看见趴在她怀里的小孩神色如常,已经到嘴边的话忽然转了一个弯:“待我检查一下,帮我唤阿甘进来。”
孟子舜飞一般又走了出去,云音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上男人深不可测的目光:“僵尸来了。”
当孟子舜带着阿甘匆匆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了两个人的身影:“不是叫我找阿甘吗,人到哪里去了?”
“子舜少爷,”阿甘扬着从桌子上拿起的字条,笑容有些无奈:“我们要起程回四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