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被浓密树叶遮挡的阳光也紧抓这一点缝隙,肆意飘洒在地上,打出金黄色的碎印,地上的小鸡三五成群的围拢过来,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黄金斑点,胆子大的试探性上前啄了一下,发现不是吃食很是沮丧的和同伴们叽叽喳喳的抱怨着。
殷文筹坐在老李氏的怀里,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地上的小鸡,嘴里‘啊、啊’的叫着,伸出小手就要去掐地上一只黄色绒毛小鸡,小黄毛看着老李氏怀里的小豆丁,伸着胖乎乎的藕节小手向着自己的方向依依呀呀的,出于对家里小豆丁的爱护,小黄毛哧溜跑开,又旋风一般刮了回来,嘴里叼着还在蠕动的菜花虫。小黄毛一甩头,菜花虫就成一个抛物线向着藕节小手飞去。
这一甩可不得了了,吓得老李氏尖叫着抱着殷文筹从小凳子上蹦了起来,扭着小脚拐到了堂屋。殷文筹被惊魂未定的老李氏转过身子细细查看,此时的殷文筹,早已收回了作乱的小胖手,鼓着腮帮子用力吮吸着大拇指,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老李氏,显得无辜极了。老李氏确定殷文筹无恙之后,颠了颠怀里的小豆丁笑骂道,‘小泼猴,站都站不稳就想翻天了。’虽然是这样的笑骂,却带着浓浓的宠溺,感受到这样热切的关怀,殷文筹也咧着两颗米粒小牙对着老李氏吸溜着口水当做回应。谁也没有注意到,斜靠在里屋门口的孙氏,和她看向小豆丁那一眼的算计。
五感敏锐的殷文筹还是发现了来自身后的恶意,不屑的撇了撇嘴。回想起殷斧带着自己第一天跨进这个家的那一刻。
那天睡得正熟的殷文筹晕晕乎乎的被抱进了一个农家小院,她窝在殷斧的怀里哼唧着,不安的扭动,殷斧把闺女(从这里开始对外是女儿了)的小脑袋往怀里一转,厚实的大掌盖在了闺女后背上,安抚的拍了拍。殷文筹费尽全力睁开双眼,就那一瞬间,她的注意力就被角落里一个费劲起身的矮小身影吸引过去,老李氏。
牵着马车进门的殷大下意识的走在了殷斧的右边,用马车遮挡住了地上狼狈的老李氏,马车一进院门,立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孙氏也急忙阖上了院门,阻挡住村民围观八卦的热切视线。
殷斧带着闺女径直走进了院子,怀念的看着这个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屋子被翻新了,院子也扩大了一些,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以前的轮廓,殷斧仿佛又回到负气离家那天,老李氏抱着眼睛通红状若发狂的殷父,拼命对殷斧喊着,‘你快走,快走,不要再回来了。’殷斧看着把老李氏甩在地上,四下找寻趁手家伙的殷父,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到底是不是野种这个问题。一退再退的殷斧被院门的门槛绊倒跌坐在地,还未抬头就感受到一股劲风传来,下意识抬手一档,手臂处就传来了钻心的疼痛。手上的力道才撤下,又有一道劲风夹杂着土腥扑面而来,殷斧就地打滚避开了致命一击,看向刚刚坐在的地方,殷父正气喘如牛的准备抬起手里的锄头再一次冲向殷斧,而地上的小坑则昭显了殷父那狠命一击的力道。
殷斧迎着夕阳飞奔在出村的小道上,泪水也沿着斜线被殷斧远远的抛落在后。‘我不是野种,我不是野种,我是殷家的儿子。’这是殷斧离家时,嘴里不住念叨的话,也是在以后每年托人带钱回家时,不断告诫自己的话,‘家里太穷了,我出来赚钱了要带给家里,给父亲享福。’殷家的儿子,这也许是殷斧心底里的执念吧。
老李氏泪眼婆娑的看着幺儿伟岸的背影,吃力的撑着身体爬了起来,靠在墙角激动的不断落泪。小五,还是回来了。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殷斧似有所感,抱着闺女转身看向了角落里那个佝偻的身影,在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和记忆里的美貌妇人重合之后,殷斧红着眼眶缓缓弯曲了双腿。
‘娘,不孝子小五回来了。’殷斧近乎悲戚的嘶吼出声,抱着闺女就要给老李氏磕头,老李氏飞扑过去抱住欲要磕头的殷斧也失声痛哭。‘儿啊,娘的心头肉啊,终于回来了。’
院门外似乎还有好奇的村民探头探脑交头接耳,院门内,这样一副感天动地的场景,却好像只感染了殷斧怀里的小豆丁,小豆丁殷文筹也跟着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而一旁的孙氏面露讥讽想要上去嘲笑两句,被脸色阴沉的殷大拉进了堂屋。
被拉进里屋的孙氏不解的质问,‘当家的,你怎么回事啊,这破落亲戚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倒好,还拉着我躲了进来。’还待再说什么的孙氏看到殷大太阳穴微微暴起的青筋,心知殷大已经再爆发边缘,便也不去怵他霉头,讪笑着转身进了里屋。
殷大就那么一直站着,听着外面母子两倾诉着这么多年的境遇,说道伤心处还忍不住的哽咽,让殷大一阵反胃,冷笑着也拐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