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十九年的雪比往年来的都晚些。
直到了正月临近上元节的时候,洋洋洒洒的大雪才铺天盖地的落满了整个京都。
荣国公府暖阁内,容笙躺在床上,只感觉头痛欲裂又浑身无力,还总有困意袭来。恍惚间,耳边好像有女子的呜咽声阵阵传来,还有人为她一遍遍的擦拭身体。
想睁眼起身,困意却越加浓厚。再也打不起精神,容笙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不属于她的梦。与其说是梦,更像是一个小女孩杂乱的记忆,容笙只是用她的视角去看她经历过的事情。
这个小女孩是荣国公容启的嫡幼女,大名容笙,乳名长乐,还有一个哥哥容钧和一个双胞胎姐姐容昭。
身为荣国公嫡女,又是备受宠爱的小女儿,容笙日日锦衣玉食,上有祖母父辈疼爱,下有乳娘丫鬟小心服侍,日子过得比皇宫里的公主还要滋润舒服。
只是好景不长,容笙四岁那年,父亲带了位花魁回家做姨娘。容启的姨娘并不少,左右也有四五个,有容启从外面带回来的,有别人送的,有好人家里买来开枝散叶的,容笙的母亲林韶容也不在意,在她看来姨娘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玩意,和她们置气简直就是自降了身份。
只是这个姨娘可不简单,她是京都杏花馆里的花魁,才艺双绝,曾有人出千金只为见她一面,出万金只为看她一舞。只是这样一个心比天高的人不知为何看中了荣国公容启,自己赎了身甘愿在容启身边侍奉,试想,这样一个重金求见的美人对自己千依百顺谁不动心?
容启当即带了她回府,安置在玉芙院里,人称玉姨娘,夜夜宠幸可谓专房之宠。时日已久,林韶容还忍得住,老夫人先忍不住了。
老夫人出身“京都四贵”里的刘家,自幼接受极为严格的教导,像专宠姨娘这种事简直就是有辱门风。更何况林韶容是她当年亲自为儿子求娶的,人品相貌才学在当时整个贵女圈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现在容启冷落了原配去宠爱一个出身不堪的姨娘,就是在打她的脸。
偏生玉姨娘仗着有容启宠爱,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老夫人一要责罚,容启就先站出来为玉姨娘开罪。一来二去,老夫人索性也不就管了,只要玉姨娘别太出格,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父母不和对容笙还不算什么,父亲虽然宠爱玉姨娘冷落了母亲,但对他们三个孩子还是一如往昔疼爱有加。真正让容笙感到危机的是她的庶姐,荣国公府的四小姐,容素。
容素是容笙的庶姐,长容笙两岁,现如今也只有六岁。自从五个月前落水昏迷后,性格大变,原本的沉默寡言变得长袖善舞,落落大方一点也不见从前的扭捏拘谨,还无师自通般学会讨祖母,父亲欢心,像变了个人一般。
四岁的容笙不明白庶姐怎么落水一次就有这么大的变化,只是单纯的觉得容素好像不喜欢自己和姐姐母亲,好几次她看到容素盯着自己时那阴狠的目光都觉得不寒而栗。但一个小孩子,心里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吃点点心,有人陪着玩就什么不快害怕都抛之脑后了。
只是到底还是和容素开始保持距离,但是再保持距离也不能不见,更不可能在别有用心的设计下不见。寒冬腊月里,容笙就被容素推进了冰冷的荷花池里。
那日乳娘病了,是品言姐姐和其他几个小丫鬟带她去给祖母请安的。回来的时候品言被母亲叫了去,她就被其中一个小丫鬟引诱着去了荷花池边。
到了荷花池后,她身边的小丫鬟总有人来找,还都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回话,逐渐她身边就只剩哪个引诱她到池边的小丫鬟。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容素突然出现,身边还跟着个面生的丫鬟,然后她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待渐渐眼前模糊后就被扔进了并未结冰的池子里。
那日乳娘病了,是品言姐姐和其他几个小丫鬟带她去给祖母请安的。回来的时候品言被母亲叫了去,她就被其中一个小丫鬟引诱着去了荷花池边。
到了荷花池后,她身边的小丫鬟总有人来找,还都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回话,逐渐她身边就只剩哪个引诱她到池边的小丫鬟。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容素突然出现,身边还跟着个面生的丫鬟,然后她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待渐渐眼前模糊后就被扔进了并未结冰的池子里。
她在池子里逐渐下沉,耳口鼻里都灌进了水,衣物被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凉刺骨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她挣扎着想向上游去,却因为根本不会游泳只能在下沉中胡乱挣扎。没有空气,不能呼吸,窒息的感觉及其痛苦,身体里像有什么要出来,又像要什么进去,肺里涨的难受,口鼻里有一种被呛到的感觉,难受的想要吐出来,却根本不吐不出,也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减轻痛苦。
这个池子就像个囚笼,她在里面格外清醒,感受着临死前窒息的痛苦。
好痛,好难受,真想立刻就死啊。
睁开眼,入目是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正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容昭!乳名嘉柔,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容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关于眼前小女孩的记忆。
姐妹俩偷偷溜去大厨房偷吃糕点被母亲发现责罚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打碎了文昌伯府送给祖母的元青花梅瓶时为自己顶罪的时候,自己摔倒了小心翼翼为自己拍去灰尘的时候,自己做错事母亲罚不准吃晚饭,姐姐送来了偷偷留下的糕点的时候。
头好痛,容笙抬起手揉着太阳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变小了。
“怎么会。”容笙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的手,娇小白皙,看起来肉肉的,“这不是我的手。”
一边容昭早已飞奔出暖阁,大喊着妹妹醒了,语气轻快欢乐,好像发生了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不一会,一群锦衣华服的美人鱼贯进了暖阁,走路时身上的玉饰叮咚作响,挥袖间暗香浮动。
容笙坐起身子,抬起头向来者望去,只一眼,她就觉得一阵恍惚。
走在首位的女子是她方才在梦里见过,正是林韶容。
那她做的根本就不是梦了?而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所以说,她穿越了?
她死在那场踩踏里了,然后穿越到这具被人谋害而死的身体里了?
什么时候穿越这种事都已经这么随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