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紫绀色窗帘拉上,房间里弥漫着檀香的气味,香炉还是温热的,香灰一层层堆积。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实木牌位,细细的擦拭着,脸色略略残白,可是她的神情却是温柔的,似乎自己手里捧着的是全世界最珍重的宝物。
她闭上双眼,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沉默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立言,他结婚了,我该拿他怎么办呢……”
“你说,究竟是不是我做错了?”
“立言,你也很久没有看见他了对不对?你想去见见他吗?”
“我忘了,你一定不想看见他,你应该恨他才对。”
……
门“吱呀——”一声被忽然推开,温暖的阳光如同无数把利刃戳了进来,在屋子里的人无处可逃,空中浮动着细小的微末,分明可见。
门外站着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影子被拖得很长,阳光在他身上忽然又如同流水一般,缓缓流动着。他把呼吸放到很轻。
“姐,你在干什么?”他轻声质问道。
她面上的惊慌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到了若无其事,声音平静到不可思议,“我在祭拜故人。”
他没有走进来。
他只是站在门口,琥珀色眼眸里有忧伤的情绪浮动,“你看你大白天把窗帘拉上,跟女鬼一样,你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疯掉的,我看我还是趁早现在就把你送进疯人院吧。”
她没有回答,默默地站起来。
“你别忘了,我还在这里呢。”他一只手揣在竹青色卫衣兜里,一只手抓了抓凌乱的金发,表情有些为难。
她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所以,赵景行,我很烦你这小子,你得给我找个女朋友去,省得在我面前不清净,作天作地的。”她打算去拍他脸,却发现身高已经不够了,自己只达到他锁骨的位置,只好失落的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他呲牙咧嘴的躲闪开,瞪了她一眼,“你干嘛干涉我婚恋自由?!我就是喜欢单身的状态,自在轻松!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她好笑道,对着他一脚踹过去,“三天不打你就要上房揭瓦了,我不管,你今天就得给我去相亲,人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你说什么?!”他没有躲了,忽然立定在原地,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说,你今天给我打扮得正常点,去——相——亲——”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表情有些僵硬,眼底有细碎的光芒闪动,狠狠咬住了下牙齿,半晌才开口道,“你,凭什么给我做决定?”
“小子,就凭我是你姐。”
“就算你是我姐也不能干涉我!”他咬牙切齿道,活像一只发怒的浑身毛都竖起来的小狮子。
她一步一步走近他,必须得仰望着他说话了。
“我今天就是封建家长专、制了,你要怎么样?不服?”她仰着苍白的脸,有些愠怒,一张柔软的蔷薇色嘴唇上下开合着。那张嘴唇就像染了蜜一样,阳光下泛着莹亮的光泽。
他的气息忽然有些紊乱,他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转过身去,双手插在卫衣兜里,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子,你——”她在他身后无奈地叫道,揉了揉太阳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
于是,无辜的少年赵景行就这么被赵臻臻拉去相、亲、了。
米其林西餐厅,身着黑色西装的钢琴师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优雅舒缓的音乐流动着,在靠近窗玻璃的位置,坐着两人。
气氛有些略略尴尬,右边少年松松地穿件雪白的衬衫,棕色条纹休闲裤,一条黑亮的皮带系在他纤细的腰上,他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将脸转向透明的窗玻璃,神色有些不耐烦。
左边面容精致的少女笑容有些勉强,她今日是花了大时间打扮的,波浪卷发,蕾丝洋装,高跟鞋……可是对面的人却似乎没有怎么认真瞧她一眼。
坐在这儿也有快半小时了,可是对面的人却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样,她实在忍不住先开口了,“景行哥,你……”
“别,别喊我哥,我还没那么老。”他赶紧冲她摇了摇手,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缓缓游移着“我看你年纪跟我姐差不多,估计比她还大点。”
那打量的目光令她浑身毛骨悚然,她轻咬下嘴唇,拳头微微握住。
她正打算开口,他忽然又继续自顾自说道,“嗯,确实要比她大点。”他清亮的琥珀色眸子黏在她脖子下方的某处,目不转睛。
她意识到了尴尬,脸瞬间烧得通红,但是良好的教养没有使她骂出脏话,她深吸一口气,端起桌上的杯子,却忽然发现杯子里没水了,她差点气到吐血。
于是她向等待在不远处的服务生招手,“waiter,来一杯果汁。”
他制止了她的行为,不屑道,“喝果汁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点酒。”语毕,又将那服务生召回来,垂下眼眸玩味道,“waiter,把刚才那杯果汁撤了,换成两瓶威士忌。”
“赵景行,你是什么意思?”她霍的站起来,皱起眉头高声问道。
他摊开手,一脸无辜道,“我们俩不是在相亲吗?就是相亲的意思。”
少女拿起手拎包,怒气冲冲地将包甩在他脸上,“你就是个流氓!我真是疯了才会答应来和你相亲!你滚蛋吧!”说罢,踩着高跟鞋‘噔噔’离开了餐厅。
他毫无所谓地将手揣在口袋里,眸光有些深邃复杂。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由远而近,一道微微愠怒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怎么回事?”
她在少女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坐直身子盯着他,“你小子是不是把人家姑娘气走了?”
他依旧把脸对着透明的窗玻璃,似乎正在神游天外,她磨磨牙齿,伸出手将他的金毛脑袋板正,眼睛正好对上她的眼睛,鼻子正好对上她的鼻子。
她的手很清凉,如同六月的莲池里的清水。
他一怔,出神地凝视着她。
“你现在终于肯听我说话了。”她怒目圆瞪,一双圆圆的杏仁眼里闪过怒其不争的情绪。
“说说吧。”她正色道,正打算严肃地盘问他一番,于是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因为根本不知道这茶杯里的居然是酒,呛得她差点咳出了眼泪,“什么玩意儿,居然是酒!”
他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看着她滑稽的动作,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一个的弧度,那弧度小到几乎没有。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不是因为你小子大白天喝酒把人家姑娘气走了?”
他耸了耸肩,“不是。”
“那是什么?”她追问道。
“因为我流氓。”他撇了撇嘴,眼睛却不自然地转向另一边,那模样似乎有些委屈,可是在赵臻臻眼里,他的表情分明就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