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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浅浅的期待

“我叫青叶,是来自于海对面神州的修者。”

他在前面带路,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清秀的背影,此时正值初秋,太阳的光芒依然耀眼,却不再如夏时炽烈,走在土路上,两旁是农人们开垦的稻田,一片片的金黄色映着阳光,晃得我有些眼花,记不清楚,是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色了。

也许是他温润平和的声音带来的安宁感,我试着和他答话,所幸当年还在藤原京时之所学未完全丢掉,然而毕竟过去太久了,记忆有些模糊,也不知道合不合宜。

“之前蒙青叶君的搭救,未曾言谢,”我努力回忆了一下,然而实在记不清当初宫子姐姐的教导了,“我叫藤原妹红,来自藤原京。”

“藤原京?那早已被一场大火焚之一空了。百年之前你们的天皇便迁都到了平城京,几年前又迁都到了平安京了。这么说起来,藤原小姐是百年之前的人了?”

“嗯,家父……是藤原不比等,我曾是藤原家之女。”听青叶君的口气,好像活了百多年了,然而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呢,也许他知道藤原家,说不定,能听到一些有关于宫子姐姐和长娥子姐姐的信息呢。

我稍稍有点振作,然而转念一想,都过去百年了,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藤原不比等么?他有四个女儿,长女藤原宫子嫁给了文武天皇,次女长娥子嫁给了长屋王,三女光明子嫁给了圣武天皇,”说到这里他语气有些怪异,“也就是藤原宫子的儿子,四女多比能嫁给了橘诸兄。没听说过有藤原小姐啊?”

我想解释一番,然而又不知从何说起,青叶君对藤原家这么了解,也许和藤原家关系匪浅。知道了我是被逐出藤原家的弃女,又会怎么对我呢?

我有些不安,又有些失落,在这种害怕不安又抱有丝丝幻想的矛盾纠结的情绪中,青叶君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一边走,一边跟我将藤原家自迁都平城京之后的发家史,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太阳西斜,而对前路未知的我,意外的竟然觉得这落幕的余晖洒在身上,有些刺痛。

不是已经绝望了么?不是已经放弃了么?这样的我,难道心底还渴求着遥不可及的救赎么?

我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当年我曾由于追寻某物而前往平城京,在平城京的时日里受到了藤原君的不少照顾,也由此结实了藤原家的几位公子和小姐,”前方不远处现出村子的轮廓,渐渐的也能看到归去的农人,他们见到青叶君都恭敬的行礼,青叶君满不在乎的稍稍挥袖便算作答了,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目光依然澄澈,“据传早年间有妖怪化形为女子冒充藤原家公主,后被治退,然而宫子小姐和长娥子小姐都曾私下拜托我寻找她们的妹妹,藤原君和四位公子则对此语焉不详,多有遮掩,后来我离开平原京周游日本时曾在富士山角遇到过一个叫做岩笠的人,那么,我想问藤原小姐,你就是那个藤原妹红么,那个抢走蓬莱之药的,藤原妹红?”

原来他全都清清楚楚,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有些愤愤不平,又莫名的安下心来,之前也曾好奇为何他那么详细的讲诉藤原家之后的事情,莫非是知道我有些在意么,这么想着,我又有些高兴。

“终于不负所托,找到你了呢,妹红小姐。”他语气有些怀念,目光越过我看向远方,我依稀从他的瞳中,看到了宫子姐姐和长娥子姐姐对着我微微的笑。“宫子小姐临终前仍对你念念不忘,拜托我一定找到你。”

有种不可抑止的冲动从尘闭已久的内心涌出,让我浑身颤栗,不能自己。

“我不但抢了不死药,还吃了。”百年之后,在这个人的面前,那曾日日夜夜折磨着我,夜不能眠日不能寐,让我在后悔与厌恶中度过每一个日出日落的事实,我好像终于可以鼓起勇气面对了。

“不再成长,不再发育,永远的一直这个样子,面容不会改变,身体也不再成长,没人关心,没人会在意,人们都把我当成怪物,厌恶者,远离着,即使是想死也做不到,不管被破坏成怎样,仍旧会恢复原来的样子。”我一边说着,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原来,我是这么脆弱的人么。

“可是,我也会疼的啊!被火烧,被水淹,被刀切成碎块,我也是会感觉到疼的啊!那种撕裂心扉,不能忍受的痛苦,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啊!为何能让我感觉到这样的伤痛,却不肯给我一个安宁?为何让我承受百倍的痛苦,却连彼岸花的影子都不让我看见?不老不死,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终于抑制不住,哭出声来,双手无助脸庞,任由自己瘫坐在地。面前的这人,知道我的来历,也有着我所不知道的大能,还是姐姐所拜托的人,那么,是可以信任的吧,怎样都好,百多年的孤独寂寞,百多年的痛苦悔恨,我现在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了,便睡了过去。朦胧中感觉有人将我抱起,放入一个温暖的所在,脑后传来毛绒绒的触感,意外的安心,就这么的我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入目是青色的帐帘,身上盖着一床白底百花图案的棉被,我撑手卧坐起来,入手是绒绒的触感,不知铺的是什么动物的皮毛,看着被子上的黑印,又看看了自己身上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衣服,不觉有些脸红。

这是青叶君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套白色女服。

“昨天妹红小姐伤心过度,晕睡了过去,冒昧之下将妹红小姐带到了在下的住处,中间有些许失礼之处,还请妹红小姐勿怪。”

青叶君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也渐渐平静下来,虽然仍旧在意自己的外表,却没初醒时那么羞涩了。

“我偶然间在屋子后面发现一汪温泉水,做成了浴汤,妹红小姐若是想要沐浴,可自行前去。”

青叶君看了看我窘迫的样子,随意的提了一下,将衣服放在床边的矮柜上,又转身出去了。

我磨蹭了一会,终于起身抱起衣服去屋子后面泡温泉,青叶君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样也好,我反倒感觉轻松自在了许多。

屋子后面是一片竹林,温泉就在竹林之中,我褪下衣物进入水中,稍稍有些热的泉水抚摸着身体的每一寸,我靠着泉边的石头,身体埋入水中,只露出头,看着泉水中蒸腾的雾气弥漫在竹林之中,早晨的阳光透过叶子斑驳的洒落,心情也意外的好。

也许,我全新的生活就要到来了?我不可避免的这么奢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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