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茶楼,二层临窗雅间。
“客官,茶来啦!”伙计吆喝着,从屏风后头来了个大转弯,托盘中的茶水竟一滴不洒,这是多少年练出来的硬功夫。
窗前站立的男子转身,看着伙计把茶水和点心摆放在桌上,摇了摇头,“你这一品茶楼的伙计,什么时候也学得像小二一样了,人未至,声先至。”
伙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眼前的男子形貌昳丽,任他见过无数的文人墨客,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一位风姿俊朗。就是这一副不满意的表情,也让人心神晃了晃。“客官,实在对不住。自从这幽州换了主人,这司空府一倒,茶楼的营生是一年不如一年。掌柜的没办法,为了把茶楼开下去,如今也代卖饭菜。小的平时就在楼下当小二跑堂,日子一长,这吆喝的毛病就改不了了。”
“司空府倒不倒的,和你们这茶楼有什么关系?”男子坐下,捻了一块糕饼,皱了皱眉头,“你这点心也是,怎么这么差。龙凤酥没有了不说,这豆糕摸上去怎么也黏黏糊糊的。一点都不清爽!”
“您多担待!这已经是能做的最好的糕饼了。”伙计往窗外扬了扬头,面露难色,“您看这外头!自大那不远处的司空府烧成了灰,城里的乞丐,城外失地的贫民,再加上混进城里来的流民,都在那司空府的原址上盖起了小茅棚。平时还好,不走近了就不觉得什么。可一到夏天,无人清理,恶臭难闻。周围几条巷子的住家和商铺,全都搬走了。原本富庶的一片地方,如今竟是人烟稀少了。更别提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往脸上扑香粉还不觉得洒脱,怎么会来这里呢!”伙计说到这里,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我看,这茶楼是早晚要关的。拖一日,算一日吧!”
男子转头,看向窗外。是了,不远处那片黑色,原本该是闪耀富庶的。心中杂绪纷扰,五味杂陈,茶水也越品越苦。望着那片时光掩盖不住的焦土,略坐了坐,放下一株钱,便出了茶楼。
男子行至一处屋舍,闪身进去。不多时,一名胡服装扮的女子便走了出来。细细看去,这女子竟与刚才那男子有八分相似。不,分明就是一个人。
女子把手中拎着的包袱背在肩上,步履轻快的向刺史府走去。
“大胆,竟敢擅闯刺史府!”刺史府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女子眉毛一挑,“瞎了你们的狗眼,我的路也敢拦!”
那几名守卫交换了下神色,他们似乎并不认识这女子。只是这女子身着胡服,又带着几分骄横,恐怕不是什么善主。怕惹上麻烦,一名守卫恭敬了几分,“姑娘若有事,我们可代为通传。”
“好!叫你们段磾出来见我!”女子依旧是那一副蛮横的样子。
“你是何人!竟敢直呼刺史大人的名讳!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就说了,怎么样!”女子站在刺史府门口,叉着腰,指着府内的大堂,“段磾,你给我出来!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着,算什么英雄好汉!”
女子的叫嚷,引来了不少路人。围在刺史府面前,看着热闹。也不知这女子是何来路,竟如此大胆。不过,有好戏看,谁还管那些!
段磾正在大堂办公,听见府门外的吵嚷,向外一望,就见人头攒动,议论纷纷。无法,只得走下堂来。他站在刺史府府门的台基上,一看,眼前这女子好是面熟。他仔细的辨识着那个女子,那个女子也怒气冲冲看着他。
女子见他还未认出自己,把包袱解下来扔在他脸上,“连我都不认识了!我让大哥打你!”
段磾抱着包袱,又仔细一看,大喜过望,“小妹!”他刚刚还奇怪,是哪个女子如此大胆,竟敢在刺史府门口吵嚷大闹。若是段清,就解释得通了。
“这些年你去哪了?我们找都找不到!”段磾拉着段清进了刺史府,这情形的大转弯让守卫一头雾水,也让围观的路人看得奇怪。二人走后,刺史府的门口,也归于宁静。
段清抱着段磾的胳臂,撒娇的说,“我出去玩儿了!找不到我,着急了吧!”
两分忧愁悄悄爬上了段磾的眉头,他能猜到,段清向来乖巧,绝不只是出去玩而已。“王夫人的事……”
“我知道,”段清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感。这些年,母亲的事情,一直是她心中最痛的地方。“母亲的事情不怨你们。小文的娘亲不也罹难了吗?说起来,小文比我要惨的多。”说到这里,段清强撑着笑了笑,“小文如今也快十岁了吧!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他还在蹒跚学步呢!”
“可不,下月就是他的生日了。”段磾赶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伤心事还是不提的好,“我同段鸳、段军还给他备了份礼物,你既回来了,就再算上你一份。”
“好!”段清高兴说,“不过我要亲自去送礼!我还没见大哥呢!”
段磾装作失望的摇了摇头,甩开了段清的手,“你就向着大哥,就对他好,对我们就大呼小叫,吆五喝六的。唉!我太惨了!太惨了!”
被这话逗得,段清噗嗤一下笑了。急忙跑到段磾面前,告着罪,“好哥哥!我错了!我不是想着,你如今是幽州刺史,我也能作威作福几天嘛!不生气了啊!”
段磾眯着眼,装作不高兴的仰着头,“你若是能打赢我,就作罢!”
“啊!”段清面露难色,“我又不会武功!肯定要输的,比文吧!”
段磾想了想,“那就比了武,再比文!”
春日的午后,暖意融融,花草微醺的香气扰得人昏昏欲睡。可刺史府的后院,一场比武,才刚刚展开。
“段磾,段磾,你让让她!”段军在边上看得着急。谁不知道,这个妹妹,从小不习武只爱文。小的时候就文绉绉的,被兄弟捉弄了,就只知道哭鼻子。这大了好不容易有一点活泼样,可别再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