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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在人间》

我们的海军基地占地面积1000多亩,靠山坐落,相比韩国的海军基地有点小,但是对于中国的部队来说绝对不算小。由于支队营区绿化植被越来越茂盛,供应站只好建在马路对面的二十六大队院中,中间隔着一座天桥通南北。二十六大队占地面积只有100多亩,靠海,供应站坐落的地方是在海边,我称之为“海景房”。

我的房间靠海,推开窗户就是大海,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岛屿。供应站的房间比陆勤灶小,是标准的二人单间,没有单独洗手间,进门只有两张高架床,下铺是衣柜和书桌。我平时坐在桌前看书,打开门和窗户便可以享受到海风的吹拂,非常舒服。

来到供应站后,我的时间更多了、日子过得更舒服了,有更多的时间来做我想做的事情。供应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职责,站长知道我喜欢电脑,所以我的职责就是每天早上负责打菜单,把支队三个炊事班送来的菜单全都打印出来交给蔬菜供应商。打菜单这份工作每天早上9点开始,20分钟就可以全部搞定,然后一整天的时间就自由分配了。总的来说有点太舒服,因为老主管就是现在的站长,而司务长也在这里,所以我依然在他们二人的庇护之下。

供应站只有6个人,人数比炊事班少了一半。平时我们忙完手头工作可以看看电视,玩玩电脑,看看书,聊聊天。生活突然进入了一个惬意的节奏,我有点不适应,整天仍然坐在桌前看报纸,写写画画。当初出海的时候许丹芬让我以出海为主题写一篇新闻稿,后来我把手稿交给她的时候结果并不是很满意,看来我在专业的新闻稿上还是没能开窍。

支队有个叶干事,比许丹芬军职小半级,他也是政治部的一员。叶干事虽然在军衔军职上比许丹芬小半级,但却是我们支队多年来的新闻奇才,新闻元老。他的文章在《海军报》上随处可见,听说他获得的“三等功”奖章太多都送别人了。在许丹芬的引荐下我认识了叶干事,并且关系很好。叶干事每天晚饭后给讲新闻稿的特点和技巧,不厌其烦但我仍然无从下手。他经常说,他等待着奇迹发生的那一天。

站长很看好我的所作所为,他鼓励我变的更好。某一天他突然告诉我,我们身为军人一定要遵守纪律,用纪律来约束自己的行为。然后我就心血来潮灵感突发写了一篇文章《自觉用纪律红线约束自己》发给了许丹芬让她修改。

一周后,文章顺利登上了《海军报》,这是我的第二篇文章。这件事在支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我是支队历史上第一个新兵写文章登上《海军报》的,我再一次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有说我是抄袭的,有说我是自己写的,有人说是政治部帮我登上去的,我带着疑问去了政治部,因为我不希望有人质疑我的能力。

“姐,我的两篇文章登上《海军报》,我听到了很多闲言碎语。有说我抄袭,有说是政治部帮我登上去的,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吧,你是个新兵,按理说你交上来的稿子我们大伙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但是你是名人,再加上我们政治部的每个人都很看好你,都巴不得你写个稿子交上来。所以说你的稿子交给我之后肯定是经过很多的传阅并且修改了的,在我们大家修改过之后,会交给叶干事审核,他审核通过才会投稿《海军报》。而且你要知道我国海军有多少人,多少人都在盯着《海军报》,都在抢一个登报的名额。如果我们的文章不好是决然不会登报的,如果我们的文章足够好但是海军编辑部没熟人的话一样无法登报。所以不用怀疑的有两点,第一,你的文章确实很好;第二,政治部确实动用了关系才把你一个新兵的文章放在了《海军报》上。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所有人对你寄予厚望,想看到奇迹发生。”许丹芬怕我误会,怕我不好好写稿子,所以用极其严肃认真的态度给我解释了一切。

“好吧,明白。原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那我走了,你忙吧。”说完我就要转身开门。

“等一下,每一年南京政治学院都会有名额给我们,让我们安排人去南京学习培训。我和叶干事商量过后决定把你的名字加进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南京政治学院我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我眼珠转了一圈傻傻的问:“去南京?学习培训的话内容是写新闻稿吗?意味了什么?”

果然,因为我傻傻的问出这个问题,许丹芬露出了惊讶无奈的神情:“我的天!南京政治学院是军校中顶尖的院校,这一次是去那里培训学习写新闻,只有军事记者才有资格去学习,难道你还不明白意味着什么吗?大学生!”许丹芬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喊出了大学生三个字,办公室其他人都盯着我笑了。

“意味着......”我歪头想了一下,不敢确定心中的答案。“难道意味着,我回来之后就是军事记者了?”我有点难以置信。

“很难猜到吗?准确说是半个军事记者,因为真正的军事记者身上必须起码有一次三等功。你才写了两篇稿子,还缺一篇我才能为你去请功,到时候你有三等功了才可以是军事记者,而且,那时候才可以来到我们政治部工作。后天出发,行了回去想想吧,我们要开会。”

许丹芬说完我就出了门,有点懵,幸福来的有点太突然,但更多的是惶恐。后天出发?这么仓促,这靠谱吗?

不,我不应该怀疑,我应该相信自己,相信许丹芬给我的安排,我可以!我来到部队并不是为了混两年就回家,这样没有任何意义,我想当一名优秀的军人,当一名与众不同的军人,脱离低级趣味的军人。

我给予了许丹芬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同意去。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站长,告诉了科长,因为我的人身自由只有他们二位有权支配,我不能依靠许丹芬而无视自己的领导,这是互相起码的尊重。虽然站长和科长有点惊讶,有点无奈,但很快就高兴起来了,并且鼓励我好好学习,好好改造,争取回来之后做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我再一次背上背包整装待发,和上次不同的是我们穿上了白军装,并且是坐部队的军车,而且科长、站长、还有许丹芬都来送我了。由此我可以看出他们对我的重视程度,我想我不会辜负他们的,我会努力。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下面有请支队政委讲话。稍息!”值班参谋将我们五人集合之后竟然由支队政委讲话。

“下面讲一下!你们各位都是我快十六的精英人才,都是我海军未来的军事记者,你们到达南京政治学院一定要好好学习理论知识和必备技能。三军各个部队都会派人前往学习,你们所代表的是我海军,是我海军快十六支队!请各位互相监督,不要有任何越线行为,不要给咱们快十六丢人。讲话完毕!准备出发!”

“全体都有!登车!”

从温州出发,有军车为我们一路开道,同行的有3个正连职干事,2个二期士官,我的军衔和他们的在一起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由于他们都是政治部的战友,所以都认识我,他们根本就没有军官和班长的架子,对我非常好、非常照、非常平和,就像一个单位的兄弟那样。在车上的八小时非常无聊,他们偶尔打打牌,唱唱歌,讲讲笑话,还会给我讲讲他们刚当兵的时候的故事。别人的经验和故事,听在自己耳朵里就是老生常谈,不可不听。

他们五个人中其中有一个胖子最传奇,所有人都说他和我很相似,直到今天我们才真正有机会坐下好好聊聊天。他本来是舰艇上的一个兵,一个普通的水兵,但是很矫情,不愿意干活也不愿意吃苦,所以他也和我当初一样闹事,想尽一切办法以自己会写新闻的理由调到了政治处。后来他顺利的如愿以偿真的坐在了政治处的办公室里,但是却写不出稿子。领导说再写不出稿子就回到舰艇上继续工作,他买了两包烟几包泡面坐在办公室下定决心一定要写出稿子来。一个通宵他真的如愿以偿了,当他的第一部作品登上《海军报》时,和我一样也是个义务兵,然后理所应当被政治部挖走,后来被叶干事挖走,成为了现在东海舰队有名的记者。他的身材一开始很苗条,后来慢慢的吃成了一个大胖子,温州市没有他不知道的小吃。

在下午4点半的时候,我们的大巴停在了南京政治学院大门口,我抬头仰望着这所军队中的传奇院校。黄色的墙壁,门不大,头顶正中是“八一”军徽。右边的牌子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门口站着一个木讷的学员,在我们眼里他就是个新兵。其实说白了南京政治学院就是一所军校,任何大学生都可以通过高考顺利进入南京政治学院。毕业之后也理所当然成为一名军人,成为一名军官,为国家效力。

南京政治学院,隶属总政治部领导的任职教育院校,正军级建制,是全军院校教学优秀单位、军队“2110工程”重点建设院校、全军研究生培养单位重点建设院校。除了这些没什么好讲的,太优秀了,找不到词来夸它。听说,南京政治学院有着“军校中的北大清华”称号。

学习期间两个月,我们5个人穿着白军装一排走在校园里,每天都能吸引不少学员的眼神,尤其是女学员们。这里的学员普遍都穿着绿军装,突然冒出几个白军装走队列,定是极好看的。我们每天的进修内容不但要上课,还要体能训练,还有和那些大学生们一起比队列,比内务,比理论考试。两个多月,让我们每个人都回炉重新体验了一次新兵连的生活,很严格,很变态。每天有十公里负重跑步,晚上紧急集合的次数竟然是7次!为了练习穿衣服的速度,穿上常服下楼,上去脱掉穿上作训服又下楼集合,还真把我们当新兵练了。

正如支队政委所说,来这里学习的不光是我们五个人,还有全国各个大小部队来的官兵。有海军,有空军,有二炮,当然这种军校是没有武警的。在学习的过程中,我收了一个二炮女徒弟,她长的很漂亮,但总是很笨,总要借走我的笔记去学习。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在我以后的记者生涯中起到了多么重要的作用,这是后话。

2个多月匆匆结束,我们踏上了回温州的大巴。不得不承认南京政治学院的讲课非常详尽,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但是让我这个菜鸟学会了各种文体的写作。让我真正成为一名准记者,更难得的是让我真正体验了一次军校的生活。

回到部队之后紧接着跟随许丹芬再次出海,这一次我以最快的速度写了新闻稿交给许丹芬看。许丹芬表示很满意,在我们回到支队后不久我就见到我的稿子登上了《海军报》的头版头条。竟然是头版头条!!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在我的第三篇稿子见报后第二天,许丹芬就给我发来好消息:“你的三篇稿子已经凑齐了,我下午去和政委商量给你请功的事情,你做好准备。”

“需要准备什么?”

“肯定要准备见政委之后的措辞,然后是请功仪式,之后我们给你办庆功宴。”

“我一个义务兵需要办庆功宴吗?”我感到很奇怪,这是不是有点大张旗鼓了?不能低调一点吗?毕竟我还有很多战友在这个支队里。

“正因为你是个义务兵,义务兵立功在快十六历史上还没人知道吗,你是第一人,肯定要办庆功宴给你鼓励的。”

和我同一批被分到快十六的有三个兵,他们一直都在警卫排站岗,没有休息,没有假日,更没有出海。我做的很多事情已经超越他们太多了,他们早就已经孤立了我,所以我不想办庆功宴让他们心里更加不舒服,这无疑对他们是一种刺激。

后来几天听许丹芬说立功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但是由于支队每年到了12月份才会举办颁奖仪式。我最终推掉了庆功宴,只是去许丹芬家里小聚吃了一顿火锅便草草了事,没有叫科长,没有叫站长,只是政治部一些关系好的干事和班长为我庆祝,他们祝我早日成为政治部的一员。

快九月份了,供应站外种了三颗很大的桂花树,炎热的天气让每个人都狂躁不安,桂花的香味更是熏得的人头晕。主管和司务长偶尔采摘一点桂花酿白酒,他们这个年龄的人非常注重健康和养生。41°的高温炙烤着温州每一片土地,推开房门就能感受到强烈的热浪扑面而来,每天只能安静的呆在空调房里不敢出去,吃个早餐回来全身都是湿的。

就在这种气温下我们每天下午组织所有人员去游泳馆游泳,支队领导请来了温州市的游泳冠军来给我们手把手教学,我亲身体验了一把死亡。

游泳冠军在给我们教会基本功之后由我们自己体验蛙泳,我像往常一样用力冲出了老远,当我开始学着电视中游泳的动作开始蛙泳的时候,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整个人都在水里翻滚。水池只有一米五深,在我的身体失去平衡后拼命蹬脚想踩到池底,但身体越扑腾肺活量越不够。我努力挥手想让手伸出水面求救,但是身体每个部分和水的亲密接触让我不得不死心。肺中仅存的氧气眼看就快要用完了,我忍着酸涩睁开眼睛绝望的向下沉着......吐出了嘴里最后一丝空气,我清晰的感受到肺的压力越来越大,开始疼痛。

那一刻,我绝望了,我终于明白了人为什么会淹死。

终于!在水将要挤开我的口鼻进入肺的一刹那,我的手碰触到了池底,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调整身体用力一蹬,头部很快就冲出了水面。呛水后的我迅速爬上岸台剧烈地咳嗽着,我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所在的地方,自己竟然鬼使神差游到了深水区,难怪没人看到我在水底挣扎。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如此清晰的和死神擦肩而过。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大胆尝试游泳了。

生活又一次归于平静,班长们偶尔在深夜十二点翻墙出去找乐子,一次次看着他们翻墙出去我心里痒痒的。最终我也禁不住诱惑和他们一起翻墙出去,但是我并非去夜店找乐子,我喜欢上网玩游戏,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我经常半夜翻墙去网吧玩到第二天四五点再回来。

支队一年一度的射击比赛开始了,本来信心满满的想去博个头彩,可谁想身边的战友一个个都是去玩的心态,根本没有人把射击当回事。或许,射击只有在我们新兵心中才有足够的分量吧,其余的人都抱着打不打无所谓的态度。于是我顺利的以10发子弹98环的成绩拿到了快十六支队射击第一名“神枪手”的称号,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时候,许丹芬拿了一把枪趴在我身边,奇快无比的射完了10发子弹,100环!

100环对一个军人而言是什么概念,或许只有军人明白,以前总是听说许丹芬这样那样的传说,这一天是我亲眼见到许丹芬射击表演。顿时迎来了全场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就在我很尴尬打算离开的时候,许丹芬在身后叫住了我:“任毅,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心不在焉的跟在许丹芬的后面,我没有问,她也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一直走到了支队会议室。这是我第一次进入支队会议室,因为平时只有大领导和首长才能够在这里开会,但是当我推门而入后就失去了对会议室的兴趣。会议桌的后面坐着几个身穿海洋迷彩的军人,正中间的是一名正团职干部,从我进门开始就一脸严肃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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