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没有王兴秀,舒情都不知道怎么赶车去南坑。因为她们这里没有直接到那儿去的车,中途还要转车。
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王兴秀抑制不住地兴奋道:“想不到现在变化这么大,原来那是一片丘陵,如今已夷为平地,准备开发出来建成一个工业区;那个曾经很荒凉的地方已变成一个工业城了;还有一个又一个工业园、科技园,一幢幢崭新的厂房,一个个各种各样的工厂……”
她们三人下了公共汽车,打听到南坑工业区还没通公交车,但已没有多远。十几辆摩托车围着她们,但她们没有坐摩托车,而是走路过去。
到了南坑工业区,王兴秀先后问了几个人才了解到所要找的工厂具体位置在哪里。她告诉舒情和李秋月:“出门在外,要学会问路问人,要有礼貌,但也要注意谨防不要被人骗了。”经过七拐八弯,她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工厂,一扇铁皮大门紧紧关着,一个小门也是在有人进出时才打开一下。
舒情走到门卫室向保安询问。保安爱理不理,毫无表情,“不知道”几个字就把她打发了。
她看见一个女孩出来,问其认不认识一个叫彭小兰的四川女孩。女孩摇了摇头便匆匆走了。
看见一个女孩要进去,她赶忙叫住问:“你好!请你帮我找一个叫彭小兰的女孩,她是四川人,麻烦你转告她外面有老乡找。谢谢你!”女孩说她名字搞不清楚,但知道里面有几个四川女孩,可以帮忙问一问。
她们焦急地等着,好一会儿,才终于看到有几个女孩出来了。其中一个用带着四川味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舒情她们:“请问是不是你们找我们?”
舒情用四川话与她交流,说明来意。她激动地用四川话说:“我们是老乡,还是一个地方的,我就是彭小兰,这几个就是和我一起来的。”彭小兰用手指了指身边的几个老乡,并一一作了介绍。
五个女孩面黄肌瘦,没有精神,一看便知是辛苦劳累,休息不好,生活不好,营养不良,穿着也很陈旧单薄。她们看到舒情三位老乡,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感到无比激动无比高兴。
王兴秀说:“快到中午了,我们一起去吃饭,边吃边摆。”
在工业区一家川菜饭馆,彭小兰讲述了她们几人出来打工的不幸遭遇。
彭小兰去年刚刚初中毕业。其中有两个老乡初中未读完,就不想念书了,家里穷,成绩又不好;另外两个老乡只上过小学,才十五岁,身份证是借的。
去年十月份,一个本乡男子来到她们村,说是专门给人找工作的,主要是介绍到广东沿海去打工,只要是女孩子,就可以去。他不知用什么花言巧语说动了女孩们的父母,在收取了每人300元后,他便把她们带走了。和她们一起的,还有邻村几个女孩,一共十二人。
她们坐的是长途大巴汽车,车上还有其它地方的人,一个只有三十几个位置的车竟装了近六十人,挤得满满当当,严重超载。车在路上跑了三天三夜,途中坏过几次,有些路段地形复杂,路况极差,出过几回险情,有两次差点翻下悬崖。
坎坎坷坷到达广东后,又经过一番辗转颠簸,她们五人才被带到了这个电子厂。其她几人不知道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们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这家小电子厂只有几十人,几乎都是女工,年龄普遍很小,大都在二十岁以下,最大的不过二十来岁,最小的才十三四岁,还是童工。厂里条件很差,环境恶劣。房子都是铁皮的,夏天很热,冬天很冷。宿舍人多狭窄,阴暗潮湿,又脏又乱。冲凉只有冷水没有热水。吃的饭菜几乎没什么油水,更没什么肉,弄得也不干净,很难吃,跟猪食一样。
一天上十五六个小时,有时还加通宵,平时难得放过假休息一下,除非停电。累死累活一月才两三百元,还要押70天工资,稍微不对就罚款,有时还进行体罚,不是站就是跪,甚至挨打,还有……在这样苦难的环境中,经常有人生病,生病了还不容易请到假,带病上班。出了什么工伤,厂里也不管,自己掏钱看。
工人的身份证一进厂就被工厂扣押了,工厂怕工人走掉。很多人是被骗来的。有的是在外面流浪多日实在找不到事,走投无路,为了有个住的吃的地方才不得不进来。想辞工出厂很难,几乎不可能,如果想不干了,就不得不放弃很多工资,而且还不能想走就走。平时不能随便出厂,保安看得很严。
她们觉得自己就跟犯人一样,过着牢狱般的生活,太惨了,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了。她们现在还不能轻易告诉家里,害怕家人知道了她们的不幸遭遇而伤心难过。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她们一直在寻找机会出去,找个好厂或者回家去。原以为出来打工有多么美好,到了沿海就像到了天堂,想不到竟是到地狱……
“要说的太多了,一言难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彭小兰说着说着,忍不住流出了伤心的眼泪。其她几个女孩也跟着掉下了辛酸的泪水。舒情三人的眼睛也湿润了。
吃过饭后,她们一起到工业区逛了逛。舒情为彭小兰五人买了些水果、饼干、方便面等东西。
临走之前,舒情对她们说:“你们暂时在这里干着,有机会就尽快离开这个黑厂。这边也有不少工厂,好厂也应该有,想办法找一个好点儿的厂进。如果实在不行或有什么困难,就及时写信给我们,或者直接来找我们。我们会尽力而为帮助你们,我们也会尽力想办法把你们介绍到我们厂来,或者帮你们找个好厂。如果想回家也可以。不管怎样,都要注意安全,注意身体,不要出什么事。你们要相互团结,相互照顾,要像亲姐妹一样。”
她们五人不禁又流下了眼泪……
王兴秀心里极不是滋味:“想不到她们的经历竟会是这样,有些甚至比我还凄惨还可怜。打工呀打工,打的是什么工?”
在回去的车上,三人望着窗外,默默无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