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聪现在很紧张，紧张到跟他一点都不熟的闪电都发觉到了他发抖的手。
“墨丘利，你，还好吗？”黎明回过头来，对着坐在后座的柴聪问道。
柴聪再做了一次深呼吸，尽量稳定住了自己的语调，面对着黎明，僵硬地说：“我很好，我没事，我一点都不紧张。”
黎明知道柴聪第一次出任务，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会听到些什么，紧张不安是正常的，安慰说：“没关系，只是去听一些声音，然后告诉我们你听到了什么，任务就结束，咱们就回去了。放心，仓库里都是我们的人，闪电也会保护好你，你会非常安全。”
柴聪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扰”气场的闪电，感觉自己的生命安全保障瞬间上升了好几个等级。安了安心，柴聪觉得需要说些什么好让自己不再继续丢人下去，于是说：“我有点不明白，我是去听什么呢？雷霆说他们只是放下个人就离开，不会有交谈的。”
黎明说：“是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可有一次是例外的。就是第一个人被发现的时候，那时候我去侦查过现场，发现有当时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把人抬进来，可他们都帽子和墨镜，口罩，我看不到他们的脸，所以当时这个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可是现在有你啊，你可以听到他们说的话，可以找到点线索。”
柴聪听到一个漏洞，问道：“他们戴着口罩，你怎么看到他们在说话？”
黎明回答说：“因为他们戴的是那种一次性口罩，可以看到嘴巴在动，而且他们放下人后还在仓库里转了一会才离开的，那段时间他们一定是交谈过的。”
柴聪觉得奇怪，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找到我是因为你看到了未来的我，既然你可以看到未来，为什么不直接看他们下次是在哪里动手，咱们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闪电插话进来，说：“黎明只有在极少数遇到危险的情况下才可以看到未来。”
黎明看着柴聪，认真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的。”
柴聪对于闪电接话的行为感到震惊，他到研究所都三天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闪电可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虽然闪电对柴聪很疏远，可柴聪还是愿意和自己的队友，尤其是闪电这样负责保障他安全的队友建立起良好的关系的，于是趁热打铁，马上又问道：“那为什么我一定要去现场才可以听到，黎明就可以从被绑架的地方直接看到未来的我在诊所里喊她。”
黎明用眼神示意闪电回答，自己一句话也不说。闪电明白黎明的心思，即使不是很情愿，还是说：“黎明有四维视力，也不能同时跨过时间和空间两重距离。她能看见你，是因为她就是在那个诊所被抓走的。”
黎明不觉得这就可以结束了，死盯着闪电不放。闪电迎着黎明无辜的眼神，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继续说：“三维视力只可以突破短距离空间的限制，可四维视力或听力，可以突破任意空间距离的限制或者时间的限制。但是绝对不可以同时克服这两种障碍。而且这类能力的运用也必需要给出确切的地理坐标或者时间节点。”
闪电说完就往后一倒开始闭目养神，杜绝了黎明用表情攻势的可行性。同时也暗自后悔接了那句话，让黎明抓住了促进自己和那个新来的建立联系的机会。
柴聪并不介意此时闪电的做法，一来知道了原因，可以尽量理解他。也许是同类人的关系，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他对黎明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所以也很为她的遭遇感到难过；二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闪电可是研究所里的格斗高手，（准确点说，整个第一小组的男性，除了柴聪都是打小就练这个的，打起来武力值都很高）。古话讲：识时务者为俊杰。都是一个战壕里的，都是自己人，这时候没必要把骨气什么的看得太重，又不是阶级敌人斗反动派。
柴聪看得开不代表黎明也看得开，黎明可是清楚的。原本，她失去超能力起就该离开了，是郑队以人数不足为理由才把她留到现在。可现在柴聪来了，人数不再是理由了，如果这次行动再找不到任何结果，她就非走不可了。以前是她和闪电搭档的，她走了的话，就要是柴聪和闪电搭档了，可要是闪电始终不肯和柴聪沟通，那他们组合的执行力会变得非常非常低，对于他们这种天天生活在未知危险中的人来说，组合执行力低是可以致命的。
黎明没有立刻转过头去坐好，而是对着柴聪说：“作为你的监护人，给你普及一点研究所的常识。你记得我们研究所的全名吗？”
柴聪一听到要普及常识，好奇心一上来，就忘记了紧张，说：“说是反自然现象研究所。”
黎明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这里是研究反自然现象的地方，但在我们自己内部人之间，都不是这样认为的。我们认为现在自然界中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反自然的，也不是反常的，包括我们的出现，也是正常的。都没有超出自然的界限，只是超出了人类的一般理解范围而已。或者说只是超出了现在人类的理解范围。所以我们叫它SP空间或者杂化空间。”
柴聪不敢相信地说：“什么叫只是超出了现在人类的理解范围，难不成这些东西以前的人能理解。”
黎明挑挑眉，说：“看你怎么理解这个以前了，以前到尧舜禹附近甚至更以前的话就是了。”
“尧舜禹？为什么这么说。”柴聪觉得自从进了这个研究所，自己这个智力优秀的大学生变得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看到什么都先问“为什么”，知道什么都觉得“我的天，怎么可能。”
“你们小时候的睡前故事可能是人鱼公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从我们有记忆开始，我们的睡前故事就是《山海经》。”黎明漫不经心的答到。
柴聪问：“可那只是神话故事啊。”
黎明无奈地笑了笑，说：“如果你见到我们之前出任务时候看到的东西，你也不会相信那只是故事。”
柴聪还在等待着黎明解释他们之前出任务的事，可车子已经停了下来。闪电率先打开车门走下去，柴聪赶紧跟在他后面下了车。
可柴聪走了一会儿，发现黎明并没有出来，跑回车旁，敲了敲车窗，问：“你不去吗？你可是我监护人。”
黎明摘下眼镜，揉着眼睛说：“太累了，我就不去了，有闪电就行了。拜拜”
柴聪看到黎明准备在车上歇一会儿，就赶快跑回去找闪电了。
闪电正站在仓库门口等柴聪，很不耐烦的样子。
柴聪跑过去，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刚刚去车上看黎明了，她没下来，我有点担心。”
闪电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却问道：“她没事吧？”
柴聪回答说：“没事。黎明说她累了，所以不想下来。”
“哎，你们到了啊。怎么不进去？”奈姬看到仓库门口站着的两个人问。她身后跟着扛着一堆电子仪器的库内埃，因为还要护送这批精密仪器来，他们俩和他们不是一起来的。
闪电看着已经沦落成苦力的库内埃，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说：“等你们呢。”
奈姬撇撇嘴，说：“骗谁呢，我们早到了。库内埃这都搬了第五趟了。”
柴聪和库内埃关系不错，听到他都搬了第五次了，便准备上去帮忙。可刚走近，库内埃就躲开了，说：“没事，不重。不用帮忙，这破玩意儿精贵的很，你不熟悉就先别搬了。以后有你帮我的时候，先进去吧。”
库内埃说的是柴聪，可最先进去的却是闪电，看得库内埃直喊：“闪电，你去什么。墨丘利不会这玩意儿，你又不是不会，过来帮老子搬啊。”
闪电头都没回，摆了摆手，喊道：“毛主席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柴聪看没自己的事了，也跟着闪电进去了。门外的奈姬瞪着库内埃，分清了轻重音，说：“快把这堆“破玩意儿”搬进去吧。”也进去了。
只留下了高呼“交友不慎”的库内埃和坐在车里盖着帽子休息的黎明。
柴聪回到车里的时候，还琢磨不清自己听到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雷霆听到那些话以后格外嘱咐他不能告诉黎明和闪电。
黎明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拿下了盖在脸上的帽子，说：“回来了，还顺利吗？”
柴聪心里有事要瞒她，因此格外小心，回答道：“顺利，听到了，就是不知道听到的是什么意思。”
黎明问：“你有把你听到的全部告诉雷霆吗？”
柴聪老实说：“告诉了。”
黎明毫不在意地说：“那就没关系，剩下的交给雷霆吧，他会弄明白的。”
闪电还想知道柴聪到底听到了什么，可是看到黎明没有问，他也不好开口。准备回去以后问问雷霆。
雷霆正在纪录柴聪听到的东西，毕竟整个仓库只有他有这个权限知道这些东西。他手上不停地写，心也不住的下沉。他看到他的手正在面前的纸上写着：
“又是一个实验失败品，到底还要做几个才能成功？”
“算了，这个是那个研究所的，下场还好点，前几次那几个没组织管的，下场那个惨啊。”
“听说有一个被活活扒了皮。”
“对，那个的皮肤可以变色，像变色龙一样。为了做转移试验就把皮剥了。”
“可这个人怎么一点事儿没有？”
“这个人的能力没法转移，所以博士破坏了就算了。也算他走运了。”
“还以为这种怪物都得挺厉害的，也有这种没用的啊。”
“他们这种人，说可怜也真可怜，厉害的自然没事，不厉害的就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
“以后还少不了和那研究所打交道，得好好观察观察地形。”
“可不是嘛，听上面的人说，好像是这个人的组里发现什么大事，触动了上面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对付他们。”
“大事？是不是和上个月自杀的那个女的有关系，那次可真是大事了。全队整查，没给我吓死。”
“这也不是咱能管的事，少说吧。上头不是好惹的。”
“这不是在他们地盘上，我才敢说说吗？回去了，谁我也不敢说半个字。”
黎明，闪电和柴聪回到了研究所，刚停好车，就看到典伊和哈迪斯往外走。
“典伊，哈迪斯，你们干嘛去？”黎明叫住他们。
典伊急急忙忙地说道：“技术部又发现有人黑进了我们内部系统，盗取异能者的资料。他们刚查出来地址，黄队让我们两个去一趟。”
说完就上了车，哈迪斯一起离开了。
柴聪不解的问道：“又？怎么咱们内部系统那么好黑吗？”
闪电脸色沉重的说：“没有密码的话是不可能进入内部系统的，所里系统的保密级别是国家最高级别。而密码只有异能者组长，各小组负责人，技术部负责人和所长有，进入系统一次至少需要三个密码。不应该会泄漏。”
柴聪问：“会不会是那个组织干的，他们不是抓住了那个双子妹妹吗？她姐姐还那么难受，没准是他们对她严刑逼供了。”
闪电不敢确定，也就没有反应。
“又”。
黎明想起自己失去的眼角膜，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一句话都没说，走向电梯。闪电拦住了柴聪，让他去警务部去登记，然后跟在黎明身后，看她去哪里。
黎明径直冲到黄队办公室，把闪电锁在了屋外。走到黄队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黄队，资料失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了？”
黄队被突然走进来的黎明吓了一跳，又听到她的这个问题，担心黎明知道了什么。打着哈哈，说：“就是这几天的事，没事，中国这么大，有几个有本事的黑客正常。你出完任务回来了，墨丘利适应的怎么样？”
黎明没有理会黄队的话，还是问道：“是不是从我被找到以后不久开始的。”
“不是，就是小事而已。你任务怎么样了？”黄队问。
黄队的反应印证了黎明的猜测，“是不是从我被找到以后不久开始的？”黎明急切地问道。
“黎明”
黎明看着黄队，说：“告诉我，是不是？”
黄队板起了脸，说：“黎明，这不是你的工作，你不该过问这件事，现在，出去。”
黎明坚持说道：“他们不是毁了我的异能，他们偷走了我的异能。复制了我的灵魂脉络，拿走我的眼角膜，给了另一个人，所以他们才可以利用我的异能去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然后偷走所里的资料。我的异能是可以找回来的，它只是被偷走了，不是被毁灭了。是不是？”黎明的眼睛亮得吓人。
黄队皱起眉头，说道：“黎明你冷静点！”
黎明说：“我很冷静。我要我的眼睛，我可以找回来的，他们可以偷走，我们就可以要他们还回来啊。”
黄队看着眼前满怀希冀的黎明，无奈地站了起来，要她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狠了狠心，还是说：“黎明，既然你知道了，你就要做好心理准备。那群人处心积虑地偷走你的异能，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让我们找回来，本身就是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对我们很了解，而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何况现在他们还拥有了四维视力的能力，我们要抓到他们，然后再把你的异能恢复，这是一条希望非常渺茫的路，当然了，但凡是还有一点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不过我们还要考虑另一种情况，他们能用你的眼睛来偷去所里的情报，那么就不排除他们用你的眼睛去偷去其他重要情报的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上级领导说，我们可能要采取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黎明盯着黄队，喃喃地复述道。
“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毕竟这个事情变数太大，没定下来之前也不想先让你知道，免得让你空欢喜一场。奈姬说你现在的情绪还不能接受大起大落。既然你现在知道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你是知道的，这样的能力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上是多可怕的事，你也要理解所里，服从命令。”
“服从命令”
听着黄队的话，黎明眼中的希望渐渐暗淡了下去。
黄队叹了口气，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门外焦急等待的闪电马上就要冲进来，却被黄队拦住。
黄队对他说：“黎明情绪波动很大，你带她去治疗室让奈姬看看，她的眼角膜移植不久，可能会对眼睛造成伤害。”
闪电点点头，进去走到黎明旁边，扶她站起来，慢慢往外走。
走到了门口，黎明用不大但是三人都可以听到的透着绝望的声音说：“我服从命令。如果真的没办法，就不要再想着找回来了。毁了它吧。”
黎明说完，就挣开了闪电的手一个人慢慢离开了。
黎明不喜欢自己的眼睛，从小就是这样，即使很多人都会夸黎明的眼睛很漂亮。
“再漂亮有什么用？只能给我带来灾难。”小时候的黎明这样告诉过闪电。明明空荡荡的房间，在黎明的眼里却是人满为患，都是她不认识的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做着她看不懂的事。那时她还小，还不懂得什么是异能的时候却已经懂得了什么是恐惧。
长大后的她也不喜欢自己的眼睛，因为她往往要用它去看一些凶案的发生过程和一些被称为怪物的东西，她看到的是人性的险恶和怪物的凶残。在所有人都在追寻真相的时候，黎明却厌恶真相，真相总是无法令人接受的。她害怕看到这些，可没人能理解她为什么害怕，因为除她以外，谁也看不到这些东西。她是生活在孤岛上的人，这座小岛只能容纳她一个人，这座小岛只囚禁了她一个人。
现在，她被释放了。她自由了，再也不用忍受这种不被理解的恐惧了。然而她却发现，她也不是那么的讨厌自己的眼睛，起码，她还是愿意看到这个多彩的世界的，她不想永远地生活在黑暗里。
但现实是，一旦她摘下了奈姬为她特制的眼镜，她就会永远地失去看到光明的权利。
“那双属于我的眼睛，如果被黑暗驱使，去伤害我在乎的人，那么我不介意让它就此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