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平音体内灵力被打散大半,不由一振,脑中反而清明起来,他看着眼前数十具惨死的尸体,心中骇然,这冷玉沉香的灵力果真邪门,竟能悄无声息的侵蚀我的灵识,令我性情大变,难道是幽都魔界之物?
这时从二楼窗外闪进一名绿衣老者,银丝雪发,精神矍铄,只是双眉冷竖,嘴呈倒月,天生一副冷峻模样。
莫平风忙凑过来,道:“固师伯,我说的没错吧,这死灵邪术又重出大荒了,唯有您老人家出马方能制服。”
绿衣老者冷哼一声没有理他,转头对着莫平音,痛心疾首道:“时至今日,你为何还如此沉迷不悟,你!你怎么对得起.!”
莫平音神色一黯,低声道:“固师伯。”
原来这位绿衣老者便是莫平音师父痴然子的拜把子大哥,本草堂四大长老之首固无情,因其天生厉色,铁面无私,江湖人称活阎王。昔时固无情往羽山会面痴然子,与莫氏三弟子相处过一段时间。莫平风孤傲阴鸷,工于心计,莫平真毫无城府,单纯少智,皆难堪大用,唯有莫平音坚毅正直,热忱聪敏,有大侠之风,固无情甚为欢喜,常常与之秉烛夜谈,悉心教导,情如父子,甚至暗中与痴然子说定将自己的女儿固小倩许配给莫平音。后来莫平音与枯然大闹东海之滨,远在西南神农架的固无情又惊又怒,立刻启程前往东海之滨,可惜玄虚观早已是狼籍一片,固无情苦寻三年,想一问究竟,在他心里莫平音根本不会作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可惜莫平音犹如人间蒸发,再无音讯,固无情心伤之余,便从此隐于神农架本草堂,不再复出江湖。
不料一月前莫平风突来求见,说是枯然携死灵邪术重出大荒,莫平音亦随之出现,自己与各大门派万难抵挡,恳求师伯出山救济。固无情听闻终于有了莫平音的下落,心急难当,当下便欲立即动身前往龙憩镇。后又想起东海之滨惨状,忌惮起枯然的死灵邪术,便恳求本草堂其他三位长老欲取本草堂千年神器长生木随身携往。这长生木传说乃是上古第一任炎帝神农氏的腰系令牌,后神农氏炎陵化羽,这长生木便被之后的炎帝继承,贴身携带,从此长生木作为炎帝象征,代代相传,历经九任,直至最后一位炎帝帝榆罔。帝榆罔助黄帝击败蚩尤后,便奉命在西南神农架创建本草堂,将长生木与锗鞭,神农药葫奉为本草堂三大至宝。其中神农药葫为本草堂掌门使用,锗鞭为长老院大长老使用,而长生木则作为镇派之宝放置在本草堂禁地回生寨中,言之非危机本门根本,不得擅自挪用。固无情关心则乱,寻思死灵邪术传说是蚩尤传下,戾气甚重,能使人性情大变,他认为莫平音就算真的背叛大荒正道也是这死灵邪术影响的,唯有长生木这种至精至纯的上古神器方能压制这股邪气,故而便欲取长生木下山。
本草堂堂主月嫣然几月前突然失踪,至今未归,派中大小事务皆由长老院四位长老商议决定,他极力说服其它三位长老,三位长老虽有疑虑但因固无情正直无私还是同意,故而固无情携带长生木立即前往龙憩镇。到了龙憩镇,固无情反而犹豫起来,他害怕他极为看好的莫平音真的如江湖传言那样修习死灵禁术,背叛大荒正道。所以初时他只是在远处远远看着莫平音,后来当莫平音使出死灵邪术,斩杀数十正道人士时,他的心愈来愈沉,立即使出长生木拦住莫平音的再度攻势。
固无情按捺悲怒,道:“平音,你自小得我教诲,我深知你的品行根本不会作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死灵邪术戾气盈然,易人心性,任你修为再高亦不能幸免,你从实说来,究竟是何人迫你修炼此门邪术?”
固无情德高望重,在江湖中地位超然,他这番话暗暗将莫平音的责任全部撇清,只待莫平音说出枯然之名,其叛绝大荒之罪就能洗刷的干干净净。
龙憩楼众人皆是一惊,心道,这固无情向来铁面无私,此番却是暗含私心,这可是大年初一翻黄历,头一遭啊,足见固无情对莫平音是何等器重喜爱。更何况这莫平音是飘渺火宗宗主痴然子的嫡传弟子,谁知道那个老头是什么态度,那老头可是出了名的不讲理,若是自己出手伤了这莫平音,那痴然子事后翻脸无情,自己怎受的了。自己本来就是被莫平风灵鸟传讯而来,临时起了这偷窥死灵邪术之念,倘若自己也练了这门邪术,也落得如此下场,这岂非是自讨苦吃,何苦来的?
想到这里,众人凶貌转善,纷纷劝慰道:“还是固老前辈慧眼如炬,我等险些误会好人啊。”
“这死灵邪术的确太过邪异,跟平音贤侄无关。”
“平音贤侄,心善如佛,岂能主动修炼这蚩尤邪功。”
“定是那枯然妖女强迫平音贤侄修炼,以致平音贤侄误背骂名,全是那枯然的错。”
众人轰然称善,尽皆骂起枯然来。
莫平风一旁冷眼瞧着,却是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莫平音心中百感交集,固师伯向来铁面无私,如今却为了自己不惜暗自徇私,又想起昔日教诲之恩,莫平音不禁感激涕零,可枯然亦是被人陷害,其中原委自己甚为清楚,大丈夫岂能作出推卸责任,损人利己的行径,他双膝跪地,悲泣道:“师伯,平音不孝,作出这大逆不道之事,实非外人强迫,其中原委实在是难以启齿,师伯错爱,请师伯责罚吧。”说完伏倒在地,连连磕头。
固无情闻言,全身气急而颤,自己如此挽救,他竟然毫不领情,此时骑虎难下,可如果再强加维护,自己这活阎王之名岂非让全大荒人耻笑!他心中左右不定,半晌咬牙切齿道:“好,好,好!”
莫平风见状,心中狂喜,心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原来莫平风故意请固无情出山来此,算定固无情虽然铁面无私,但对莫平音青眼有加,甚至连女儿都欲许配给平音,他定会出言维护,而莫平音虽然平时聪颖狡狯,但是却极重情意,常常会感情用事,所以当年才会出手相助枯然,今日被骗来龙憩镇,他若听到固无情的维护,定然不会背弃枯然,固无情德高望重,心高气傲,被拒绝一次面上无光,岂会再手下留情?二人皆是刚直之人,互守原则之下必成水火之势,那时候,少了固无情这个大靠山,莫平音与枯然就真的在大荒里再难翻身了,不过.莫平风双眉紧蹙,心道,倒是那庙堂之人极力让我扳倒莫平音究竟是何用意?
风不云之前瞧见固无情突然出现,局势转机,师父的大荒罪名竟能被洗刷干净,不禁喜不自胜,但是没想到师父却一口回绝,他心中忧喜交加,喜的是师父宁愿自己被误会围攻也绝不出卖朋友,果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忧的是眼看那固无情已经翻脸,身手似乎比其他人更加厉害,直为师父担忧。他心中焦急,一抬头看那莫平风一头火发,正痴痴走神,猛的挣脱束缚,呜呜叫着朝莫平音跑去。
固无情眼睛疾转,左手轻轻抬起,风不云只觉得身子突然一轻,一股强风无中生有将自己牢牢裹住,不由自主的朝固无情飞去,就当马上要撞上固无情时,突然身子猛的下沉,后背仿佛被巨石猛捶一般,面朝下重重的砸在地上,风不云只感觉身上如同散架一般,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不禁吐出一口鲜血。
固无情伸出右脚,踩在风不云背上,凝视着莫平音道:“这个孩子是否是枯然所生!”
莫平音直起身子,急上前道:“师伯明鉴,这个孩子乃是我刚收之徒,他父母早亡,身世极为凄惨,望师伯手下留情,勿要为难这个孩子。”
固无情冷眼瞧着,莫平音其情切切,说话时身子竟不由自主的绷如张弓,似乎自己只要稍有异动便欲出手,他对普通孩子岂会如此关切,这定是枯然之子!甚至可能是莫平音与枯然的私生子!他越想越气,不禁勃然大怒道:“这个孩子丹田闭塞,万灵皆无,定是那枯然妖女生出的孽种,正邪不两立,斩草须除根,我这就杀了他,免得日后再来祸害大荒!”说完便抬起右脚,欲一脚踩死风不云。
风不云只觉得背后生风,有如刀割,他吃痛咬牙,心中骂道,我还当这乌龟王八蛋是个大好人,没想到一言不合就要痛下杀手,比那红发鬼,绿毛龟还蛮不讲理!可恨我离开南巢不久,父亲临终前交代的事情还一件也没做到,这会就要跟父亲在黄泉再度相逢了。他心有不甘,艰难的仰起头,却看见师父莫平音急速朝自己扑来,瞳孔里师父的身影越来越近,电光石火间自己已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向前推走,恰时固无情右脚贴着自己的身体堪堪踏下,将二楼地面踩的青石翻裂,竟留下一副深逾两尺的脚印来。
风不云惊魂未定看着地上的脚印,心道这脚要是踩中了我还不得变成一堆肉酱,这个老乌龟也忒冷血无情了,难怪名字叫做什么狗屁无情。他心里想着,嘴里不由自主的骂道:“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爷爷跟你没完”话音未落,他惊奇的摸摸自己的嘴巴,已经是消肿了许多,全身剧痛亦在逐渐消减,只是脸颊的伤口还在。他嘿然一喜,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莫平音推走风不云的同时,亦将一股柔和的治愈灵力注入他的体内助其疗伤。
莫平音对风不云喝道:“不得无礼!”继而转头对固无情道:“师伯,这个孩子自幼流落街头,疏于管教,请师伯高抬贵手,他实在不是枯然的孩子,请师伯明鉴。”
固无情眉头凝缠,冷笑道:“这么说来是我误会好人了?”
大厅众人尽皆高高竖着耳朵,这会一听二人似乎又突生矛盾,刚刚按捺下的心又躁动起来了。先是低声嘟囔,见固无情毫无反应,胆子渐渐大起来,高声叫道:
“这个小贼出言不逊,毫无教养,定是那枯然妖女的私生子!”
“莫平音你好大胆,竟敢质疑固老前辈?”
“果真是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我看他和枯然早就串通好了,真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啊。”
固无情本就积着满腔怒火,当下众人唧唧聒噪,心中更是烦躁,他气沉丹田,暴喝道:“都闭嘴!”其声宛似平地惊雷,震耳欲聋,将众人震得踉跄欲倒,只觉得自己三魂出窍,七魄难平,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说一句话了,心道江湖传言固无情位居本草堂四大长老之首,其修为比之掌门更加深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固无情攸的抽出武器锗鞭,喝道:“我来领教一下死灵邪术的厉害!”右手运劲一动,锗鞭就往莫平音抽去。
莫平音深受其恩,哪敢还击,只是在大厅闪躲挪移,但是固无情出手无情,加之修为本就比自己高深,此消彼长,十几回合后他已被锗鞭抽的衣衫褴褛,伤痕累累了。
莫平音暗忖如果再如此下去我恐怕要命丧于此了,他瞥了一眼被他推远的风不云,虽然遍体鳞伤,满面血迹,却是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莫平音心中暗暗感动,风不云虽然从小混迹在南巢街头,看见的尽是奸商的见利忘义与虚伪狡诈,但却从未受到这些淤泥污浊的影响,如今依然保持着一颗善良正直的侠义之心,当真难能可贵。他心道,我死不足惜,但我死之后,被误认为是枯然之子的云儿落入他们手中,岂能有什么好的下场?云儿幼年悲苦,我又岂能让他悲苦一生!
罢了,天欲我成魔,我便遂天之愿化身为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