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离别
前一秒还好好的，这一秒便见季天昀一身血染的立于台上，赵严早已不知去向，就连之前所见的灼冉与大个子也都不见了踪影。
武林大会依旧以季天昀夺冠落下帷幕。季庄主成为蝉联六届的冠军，朱雀山庄果真名不虚传。然而淘汰赛中站到最后的四人均属傲然，傲然之名至此响彻江湖。
历时半月的比武大赛完美收官，虽然中途出现过地震、火灾、粮食危机等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困难，但都一一克服了。回城之路也已修好，落花镇不复存在。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吧，湄葭再也不想待在蝶舞的地盘上了。
是夜，抱着洗净晒干的白衫，湄葭敲开了季天昀的房门。这还是第一次踏进他的住处。蝶舞果然对他极好，瞧这富丽堂皇的，比起程骁那篱笆小院，差距可以从天上量到地下。
房门是自己开的。季天昀闭着双眼，靠在红木雕花的太师椅上，衣服已经换过，依旧洁白无瑕。他的腿上，卧着一只受了伤的小白猫，那小家伙见了湄葭，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喵了一声，声音细如蚊蚁。
湄葭认出了这小家伙正是祭祀那晚出现在祭台中央的虎神。将白衫放于桌上，径直走到白猫面前蹲下，轻抚它柔软的皮毛，“小家伙，你怎么受伤了呀？疼不疼？”
季天昀瞄了一眼蹲在他脚边的她，并不阻止，语气悠然的说道：“既然它选择了你，就别再把它丢下了。”
“我？丢下？”湄葭疑惑的仰起脑袋，“我的猫？”
季天昀点点头。
湄葭一跃而起，伸手将季天昀腿上的白猫抱在怀中，估计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这猫之前趴在哪儿。那可是一双男人的大腿啊……
抱着小家伙亲了又亲，小家伙爪子乱舞，一挣脱束缚就往季天昀身后躲，像极了那时候的小白。
“你确定它是我的，而不是你的？”湄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别突然亲它，它害羞。”
“猫科动物都这么害羞的吗？”将小家伙从季天昀背后拖出来，抱在怀中，“小家伙，既然你是我的了，那我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你这么像小白，干脆叫你小小白好了，还是说叫你小白云？”
湄葭苦思冥想，终于决定下来：“就叫你季小云吧！”
季天昀金面具下的冰山脸，难得的出现了一瞬崩溃的表情，如泥沼的黑眸盯得她毛骨悚然。
“我错了，你还是叫小小白吧。”湄葭投降，这眼神比起樱木花道的还要厉害万倍，足够她死好几回的了。
季天昀站起身，将送还的白衫随手丢在太师椅上：“明日翎会送你回宫。”
湄葭替小小白顺毛的手顿了顿，“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皇妃，请回宫。”季天昀的语气从来都不染色彩，就连说出如此令人心疼的话也显得这般漫不经心。
湄葭深吸一口气，闪闪的泪光模糊了视线，颤动着声音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我、不、要！”
季天昀沉默不语。
湄葭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说我不要。”
他依旧没有反应。她看不见他面具背后的表情。猜不透他现在的情绪。
“我说我不要！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死也不要！”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的，声音却苍白无力。泪水终于在这一刻绝了堤。
季天昀怔怔的看着她，他从来没想过她会哭的这么厉害。就因为这句话，他便更要让她入宫了。这几天发生的种种，他都看在眼中。冰族人是进出三界（战界、繁界、人间界，三大结界）的钥匙，焰炎失去了祭天葵，却又有意接近陆湄葭。他不知道焰炎究竟有何目的，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些什么，更不知道他会拿她怎么样。所以只有让她入宫，他才能安心。
“必须入宫。”
湄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周围很安静，仿佛连心跳声都没有了。心静止了，人也冷静了。小小白将前爪搭上她的肩头，凑过脑袋替她舐去脸庞的泪水，不知是因为好奇还是口渴。
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他是她的恩人，但在这之前，他是季天昀。季天昀不只是她的恩人，他还是朱雀山庄的季庄主，是月绮国皇帝白源的好朋友，是蝶舞姑娘的昀哥哥……连小学生都懂的集合关系，她怎么就算错了呢？他救过她，她又怎能让他背负欺君之名？她会入宫，算一算至今为止的恩情，这便是最后一报，自此之后，两不相欠，便是再也不相关了。
湄葭扬起笑脸，纵使心里再痛，也要留给他最后一个微笑。她不能再给他添任何麻烦了，她还不起。这样就够了。“是的，我知道了。”
抱着小小白跨出房门，背对着他，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之前说的喜欢，忘了吧。”
回到篱笆小院，院中只有程骁一人正在收拾行李。月圆过后必是缺，武林大会画上了句点，相聚在此的人们也将各奔东西。
看见抱着白猫回来的湄葭，程骁先是一愣，又瞧见她哭红的双眼，便顾不上追究白猫的来历，轻声问道：“哭过了？”
湄葭木然的看着他，似乎听不懂。
“怎么了？”程骁邀她进屋，替她倒了杯白开水。
“你在收拾东西？急着回家见娘子吗？”
程骁被她的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出门数月确实挺想念家中娇妻，毕竟是新婚燕尔。
“真好啊，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湄葭放下手中捧着的茶杯，嫣然一笑：“我要当皇妃了。”
程骁突然明白了，她一定是不情愿的，好不容易离开了朱雀山庄，本以为可以远离皇宫，孰不知花间影也是朱雀山庄的一部分，现下怕是又被逼迫入宫了。“你若是不愿意，我带你连夜离开就是了。”
湄葭摇摇头，“不了。燕子呢？我去向她道别。”
“蓝燕子被墨启轩那小子带去静心亭了。你……”程骁眼中满是担忧，“真的决定了？”
“嗯。谢谢。”湄葭说完，便离开了。她实在无法说出口再见两个字。
静心亭内，盗空空坐在围栏上钓鱼，同身边的蓝燕子有说有笑，谈的都是蓝燕子与墨蓝星在西域时发生的事儿。一轮弯月挂在瀑布顶端，照的流水闪闪发光，将画面装饰的很甜蜜。
“湄葭，过来看盗空空钓鱼。”看见了湄葭的燕子出声呼唤。
走近后才发现，盗空空身边的竹篓里竟然真的有鱼，天知道他只是拿了根树枝怎么就能钓上鱼来。
“湄葭，武林大会后你有没有什么打算？”盗空空晃了晃树枝，笑着说，“我和燕子打算再去一趟墨染山，这次是去寻找我失踪的姑奶奶。”
想起那日摔进地宫，燕子师父的骨灰盒就不见了，之后怕是也没找到吧。那么危险的地方，湄葭还真有点不放心，却又无法说出让他们别去这样的话来，毕竟是他们的亲人。“很危险，你们要多加小心。”
“嗯，必须的。所以恐怕没办法带上你了，只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姑奶奶的宅子里看家。”盗空空又晃了晃树枝，一收手，居然还真又钓上来一条鱼。瀑布之下，拿根树枝，晃悠晃悠的就能钓上鱼来，这可真是奇了迹了。
小小白趴在竹篓边，吃的不亦乐乎，惹得盗空空连声大叫，“湄葭，你怎么身边还带个猫贼！别吃我的鱼啊，给我留点！”
湄葭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那么小气嘛。燕子就交给你保护了，我不跟你们去了，我要嫁人了。”
“嫁人？你不是逃婚出来的吗？！”蓝燕子一个激动，差点把盗空空撞下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嘛~不逃了。”湄葭拿出手绢替这只刚吃完鱼的小馋猫擦了擦嘴。
盗空空问到，“嫁到哪里去？我们安顿好姑奶奶就来看你。”
“皇宫。”深宫内院的，湄葭也没想着还能再见到他们，倒是他俩一副毫不在意的就此决定下来。果然不能小看武功高强的侠士，在他们眼中深宫内院又算的了什么。
月缺待月圆，别离待相聚。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湄葭唱着流行金曲，燕子安安静静听歌，盗空空钓鱼喂小小白，这一坐，就是一整个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