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念那个明明笑起来很美，却不苟言笑。
明明年纪轻轻，却看破红尘，常伴青灯古佛。
总是一身青衫，一只梨花木簪。
那个唯一会叫她澄儿，教她兵法，行军之道，却从来不陪伴她的母亲。
意识逐渐模糊，听着外面的呼喊声，错乱的奔走声，泼水声，还有一个女子的哭声，心里泛着苦味，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结束吧，这荒唐的一生，怨不得别人，只求来世，有一双识人的眼睛。
柴火噼啪的响着，像是踏着欢乐的节拍，给这个停止呼吸的女子，谱一曲祈祷的祝歌。
烈火烧开了她手上的佩戴的檀香木，漏出一个圆润的灵珠子。
“咚，咚”是敲木鱼的声音。
云雨澄挣扎的站了起来，没想到竟然回到了相府的兰苑，母亲生前所住的院子。
她低头看看自己，呢喃道“我不是死了吗？”
“大夫人，二夫人来看你了。”一个丫头快步走进屋内通传。
大夫人！娘还活着。云雨澄急急忙忙的跑到屋门口，看到蒲团上的青影，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她傻傻的站着，希望此刻就是天荒地老。
随后而至的是云婉茹的母亲曹氏，一行人穿堂而过，木鱼声也戛然而止。
众人穿过云雨澄的身子，如同传过空气般自然。
“我这是魂魄啊。”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来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茶可以招待妹妹，委屈你了。”声音温婉，带着一丝佛性，也许是常年吃斋念佛的缘故，此时给云倾城一种聆听禅意的魔性。
“姐姐说笑了，妹妹哪里是来讨零嘴的。妹妹只是有些贴己的话想跟姐姐聊聊罢了”曹氏还是那般八面玲珑，她说完便摆摆手。
下人们纷纷褪去，此时屋中竟只剩下三人。
楚倪心看看曹氏，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着什么关子，但也丝毫不惧。
“方怡，你去把云山薄雾拿出来，给妹妹尝尝，也不能叫她白来这着一趟。”
云雨澄看着退出去的女子的背影，陷入沉思。这个楚方怡是母亲的陪嫁侍女，她不是在母亲离世不久后，就离开相府了吗？难不成这是以往的镜像？
待她出去后，屋子里静的出奇。
曹氏骤然起身，走到屋子的西南角“这青霜剑，可不曾蒙尘啊”
她的手轻轻的扶在上面。“仗剑天涯，云游四海之心，姐姐可是忘了”
楚倪心“忘与不忘，又有何区别，不过一把死物而已，放哪里不是放呢”
曹氏转身，拉着楚倪心的手“妹妹可是打心眼里羡慕姐姐，像姐姐这么豁达的胸襟，在我们大历怕是找不出几个女流之辈能与姐姐匹敌”
楚倪心不着痕迹的拉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呵呵，姐姐还是老样子。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不知道李稳婆，姐姐可还记的？”曹氏捂嘴一笑，眼中漏出一丝狠辣。
楚倪心拨念珠的手不由一抖，冷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曹氏看到此，笑的更开心了“姐姐可是好算计呢，一出救国大戏，便瞒过了所有人，要不是我偶然找到了李稳婆，还不知道姐姐把我们耍的团团转呢，雨澄明明是足月出生的，姐姐偏而姐姐偏说她是七星子”
楚倪心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云雨澄的身子也不由的颤抖。
曹氏突然打下嘴巴“姐姐看我说的，要是雨澄是足月的话，姐姐可是还没进府就。”说完就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一般，赶紧用手捂住嘴，不在往下说了。
楚倪心压住内心的慌乱，冷静的说了五个字“狸猫换太子”
风水轮流转啊，曹氏此时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楚倪心灭口。
“姐姐，这无凭无据的，可不要吓唬妹妹啊，妹妹胆子小，经不起吓的”她拍拍自己的心口，仿佛真被吓的不轻。
当年这事做的很小心，根本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人也早已经死了。她可不像楚倪心这么蠢，因为心软，留着证据。
楚倪心将念珠放在桌上，站起来道“有些事，做了就会留下痕迹，怎么都不会被抹去。妹妹这又是在害怕些什么呢”
曹氏这算是听出来了，原来是没有证据。她这个姐姐就是清高，连唬人的本事都还没学到家。呸，算什么才女。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脸上的笑容不减丝毫。“姐姐，这李稳婆，可在我院子里侯着呢。非说要见老爷。这事要是闹大了，对相府，楚国公府。。”
楚倪心打断了她的话“你想怎样”
曹氏就知道，楚国公府是楚倪心的软肋，用这个来拿捏她在合适不过了。
曹氏收敛了笑容，冷声道“相府的夫人，有我一个就够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了，不过我有个条件，这件事就此揭过吧，否则那件事不妨会有第三人知道。”说完转身一副送客的架势。
曹氏还是把戏做足了“妹妹扰了姐姐的清净，就不打扰了，回去静候姐姐佳音。”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屋中还是出奇的静。
楚倪心跪在蒲团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雨澄看着那个孤寂背影，心好像被撕碎了般，她多么想冲过去抱住她，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不知过了多久，楚倪心突然开口道“方怡，进来吧”
楚方怡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这一天终于来了，你不要伤心，去把我枕下的玉盒拿过来。”
“小姐”方怡捧着玉盒的双手不由颤抖。
“忘记，未必不是好事，无尘早料想我有今日，这一世我欠你太多，你带着这些东西离去吧。将这封信交给澄儿，如果明日没有见她，就替我把它给烧了。”楚倪心从中取出玉瓶，缓缓的说着。
方怡哭的更凶了，因为这代表永别。
“你下去吧，我想静静”楚倪心服下瓶中的丹药，凝视着佛像，心里说不出的苦楚，如果佛祖真的有灵，为何看着你的信徒在苦海中挣扎。
最终，身子缓缓倒下，匐在青浦之上。
云雨澄扑了过去，依然没有接住她倒下的身躯“不，娘亲，不要。”
“咚，咚”从远方传来一阵木鱼声。
“归去来兮，一切都是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