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空气略有些潮湿，晒过太阳后的草木现在吐露着芬芳，环绕在浸会基督医院的四周。斯密斯去病房里瞧了瞧安好，她仍旧没有醒，旁边的王淑芬在椅子上也瞌睡起来。见斯密斯来了，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打招呼。
“你回去休息吧，我已经通知了她的家人了。应该没有事情的。”斯密斯安慰她。“你们顾老师呢。”他转身看了看周围，顾晚清不在。
“啊，我刚才睡着了，这会也不知道呢。”王淑芬抹了抹惺忪的眼睛。“我还是陪着她吧，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做。一个人也是一个人。”她用不算流利的英文说着。这一年多来，她已经习惯有安好的陪伴，虽然安好常常一个人用功念书，顾不上和她聊家常。
这个时候，顾晚清拎着一网袋的苹果进来。“她还是没有醒啊。”她把苹果放在她的床头，一股特有的清香弥漫开来。
“也许明天吧。上帝保佑她。“斯密斯在胸前划了十字，离开了病房。他想再给蔡敬国打个电话。
”淑芬，你明早还有课，不要在这里逗留了。再说即使安好醒了，也需要好好休息。“顾晚清决定自己留下来陪着安好。输液需要别人看着。安好的家人都在湖州老家，这里的丈夫或许不会关心她的生死。
”顾老师，我明天再来看她。“离开前，幽幽地看看床上的安好感叹了句“安好她太可怜了。”才悻悻离开。
这句话，顾晚清的眼泪差点下来了。
安好好似做了个冗长的梦，终于挣扎着张开了眼睛。四周安静死寂，只有窗帘随着微风摆舞。她怎么会在这里？！记得早上她在上国文课。顾晚清让她念李清照的声声慢，她站起来的时候觉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最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她无数次读过这首悲凉的声声慢，今天读起来却特别费力。
顾晚清发现她的脸色惨白，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安好，怎么那么烫。”
接下来的记忆就完全没有了，估计她倒下了所以被送来了这里。她强打精神坐了起来，看见自己穿着病号服。心里明白了许多。四周环顾了一下，却一个人也没有。偌大的病房间里只有自己。正纳闷中，一个亲切的影子进来了。
”安好，你醒了。“正是顾晚清。”你快躺下吧。刚输完液，还需要好好休息呢。”她让安好躺下，给她捂好被子。
“我生了什么病啊。”安好担忧起来，就怕自己生病耽误学习。
“急性肺炎，这个天气得肺炎，不是笨蛋就是书呆子。”顾晚清倒了杯温水，用勺子一点点地递到她的唇边。安好心领地一口一口喝下。
“我不会死吧。”安好脸上显露了一些担忧。
“如果你不好好照顾自己，也许真的会去见上帝。”顾晚清抚摸了她的额头“很快就会没事的。只要你好好地听斯密斯的话，按时服药和休息。”
安好一直非常相信这位良师益友。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又沉沉地睡下。顾晚清看看墙上的钟，已经9点了。她猜想，安好的家人也许不会过来了。
此时，一个年轻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床沿上，轻轻地问“她还好吧。”顾晚清抬头看了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她问“你是？！”她猜想他应该不是安好的丈夫，安好的丈夫是位教授，这个男孩子还有些稚气未脱。
“我叫蔡敬业，是。。是她的小叔子。”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措辞，脸因为这个单词而红了起来。幸亏现在病房里面昏暗。
“她的丈夫呢？”顾晚清抬头问他“我有事情要和他说。我是安好的国文老师”她的眼神含着愠怒，心中有些忿忿不平的情绪。
“这会在斯密斯的办公室，问她的病情。”敬业有点纳闷这位国文老师的怒气，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脸。
“我这就去找她。”顾晚清自顾自地起身离开。低低地说了声”你看会她，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怕她醒的时候身边没有人会难受。“
走廊里一个人影走了过来，那个人身着灰色的长衫，手里拿着公文包。那姿态和安好描述的不差分离。顾晚清定了定神”你是蔡敬国蔡教授吗？“
那个人诧异地看着她，”正是在下。“他停住脚步仔细打量来人。是个较小的女子，宽宽的颧骨，塌鼻梁，典型的南方人。
”借一步说话，我是安好的国文老师。“她指引着他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门通向一个大大的晒台。
这里和浸会教堂一墙之隔，站在晒台上即可看到那个耸立的方尖塔。现在暮色完全遮住了它的本来面貌，站在这里只能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像个寂寞的巨人。
”安好的病，我想你从斯密斯那里已经得知了。但是她得病的来源你未必知道。“顾晚清扶着栏杆，望着那个灰色的影子。
”愿闻其详。“蔡敬国不知其来意，伫立一旁。
”本来她就是个书呆子，整天抱着书念。自从上次休息一周回来，她变本加厉。据她的同室说，她平均每天才睡一两个小时，其他的时间均用来念书写字，一天三顿也都常常不能保证。这样的损坏身体，任她多年轻也扛不住的。“她叹声道。
”果真如此的话，我要劝劝她，原本让她来念书只为让她多些见识，却不曾想会到这个地步。“他嗟叹。自己对安好虽然没有什么好感，可她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若有十分的责任，他也须承担八分。
”蔡教授。安好的心思你难道不知道吗？“顾晚清突然提高了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