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团聚
轮船码头边，袁树军急切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表，从码头的右边渡到码头的左边，一同随他来接钱郁英娘儿仨的还有韩振民，韩振民是个极其忠厚老实的人，没念过书，也不识几个字。十六岁就进了锡城的棉纺厂当了名铁匠学徒工。他和袁树军两个人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也是无话不谈、无事不说的好朋友，现在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妻儿。
韩振民走到袁树军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树军兄，别着急，来坐一会儿，我们慢慢等。”他把袁树军拉到码头的石梯边，两个人缓缓坐到了石梯上。
“可是，都过了半个小时了，船怎么还不来？我在想，途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袁树军皱了皱眉，担心起来。
韩振民笑了：“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怎么会呢？快别乌鸦嘴了，你还担心啥？船能送回这么多人来，还能不安全地送回她们母女三个？”这时正好来了一班其他省城来的船，在对面的岸下来好多乘客，韩振民指着对岸下船的人对袁树军安慰着。
“这到也是啊，我是多虑了，主要是我太想念她们了，最重要的是晓丫那闺女，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没见过她几次，也不知道她长得啥样子了。她出生的那天，我还在锡城上班，两天后是她的大舅和舅妈特地赶来告诉我的。我只觉得挺欠她们娘儿仨的。”
袁树军可以想象郁英生养晓丫时那痛苦的呻吟，还有她额头豆大的汗珠，那汗，似乎流到他歉疚的心里，隐隐作痛。”
韩振民又劝道：“树军兄，你别这么自责了，等会儿她们就要到锡城了，过不了多久，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到了那时候，你可以尽情地对她们好，在她们身边保护她们照顾她们了！”
袁树军还没张口接着搭话，远处就传来了一声长长的轮船汽笛声。韩振民兴奋地从石梯上站了起来，望着“苏南号”正缓缓朝他们这边驶进……他忙拉起袁树军的臂：“树军兄，你瞧，船来了，船来了！”袁树军简直是从石梯上蹦起来的，他按奈不住内心的喜悦，激动地呼唤着：“郁英，你们总算来了，我的闺女，晓惠、晓丫你们马上就要见到爸爸了。”他眺望着那艘“苏南号”很不得身边有根绳索，可以马上把船拉倒岸边。他情不自禁地握起韩振民的双手，眼里含着激动的光芒，他欣喜若狂，幸福地等待着团聚即将到来的那一刻。
“苏南号”上，钱郁英早就收拾好行李，拉着晓惠、晓丫站在船舱门口了，要不是管理员守在门口，不让乘客在没到岸的时候出去，她早就想带着两个孩子冲出去了。晓惠抬头望着妈妈问：“妈妈，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爸爸了？”郁英顺手理了理晓惠的头发：“是呀，乖女儿，一会你领着妹妹跟在妈妈身后出船舱，妈妈要拎行李不方便，。另外，上岸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知道了吗？”
“恩，放心吧妈妈，我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晓惠总是那么懂事，不需要妈妈为她操好多心。
而晓丫的心里这时正犯着嘀咕：“爸爸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啊？”好象在晓丫的记忆当中，似乎只有对妈妈、外公、外婆这些长辈的印象深刻些。不过她也确信自己是有爸爸的。但在她的脑海里，爸爸的面容好模糊、好遥远啊！就要见到爸爸了，晓丫一点也不象妈妈和姐姐那样兴奋。她的表情甚至有些木讷，似乎不是很在乎这件事儿。不过，她想起了那只苹果，连忙开口问妈妈：“妈妈，那只大苹果呢？你有没有放好了？”
钱郁英笑着说：“苹果在呀，妈妈早就放在包裹里了，怎么了晓丫，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想吃呀？妈妈给你拿出来，一会儿到了岸再吃”钱郁英从包裹里掏出了苹果。
“不，妈妈，这是留给爸爸的，我不能吃。我是想见到了爸爸马上给爸爸吃。”晓丫的表情慢慢变得丰富起来，蹦蹦跳跳拍着手说：“噢……马上就要见到爸爸，给爸爸吃苹果咯！”晓丫高兴地欢呼着，这个时候船也慢慢靠到了码头。
袁树军看看岸边激荡的运河水，心情也随之忐忑不安起来，他担心船在停下来后，拥挤不堪的乘客会撞到两个孩子。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将脚又迈前了两步，袁树军想：这样的话只要一看见娘儿仨，就可以迅速地将两个孩子先接上岸。
韩振民看出了袁树军的心思，跟随其后说：“树军兄，别担心，我能帮你搭个手。”
“兄弟，这次多亏了你能陪我来。”袁树军由衷的感激韩振民。
“嗨，你这话见外了不是？咱们俩谁跟谁呀！”韩振民总是很义气。
这时，船舱的门打开了，管理员在船沿与码头的石梯上架起了一座窄窄的小木桥，乘客们有秩序地纷纷走在那座通往岸边的小木桥。钱郁英带着晓惠、晓丫已经在甲板上排队等候了。因为，要顾着两个孩子，还要看管好随身的行李，她并没有注意到已在码头苦苦等了半天的袁树军。而袁树军一眼就看到了钱郁英，他看到妻子的身后有两个女孩儿，高一点儿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晓惠了，再看看旁边的那个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小花袄，脖子上围了条大红色的丝巾，乖乖地被晓惠拉着手，另一手揣着一只红苹果，她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着岸边。袁树军想：那丫头肯定就是晓丫了。
袁树军再也忍不住了，他挥手朝着钱郁英喊去：“郁英，我在这儿！”顿时，岸上、甲板上，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射到袁树军身上，然后众人又转头搜索着甲板上……一同研究究竟是哪个人使得这名男子如此亢奋地叫唤。
钱郁英听到了岸上袁树军的呼喊声，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头望见了自己的丈夫正挥手向她示意，她欢快地向对岸的袁树军挥了挥手：“树军，看到了，我在这里。”钱郁英又转过身对晓惠、晓丫说：“那就是你们的爸爸，一会儿上了岸就叫爸爸。”
晓惠说：“我知道，那是爸爸。”
晓丫只注意看手里的苹果，并没有听到妈妈的话。
轮到钱郁英带着两个孩子上岸了，可是，晓惠、晓丫看到那窄得出奇的小木桥，再看到木桥下翻滚的河水，都不敢走过去。钱郁英已经在前面走到一半了，手里提着好多行李，正在叮咛身后的晓惠要小心领着晓丫时，她感觉身后没有反应，回头发现两个孩子还停留在甲板上，排在两个小孩后面的乘客已经等不及了，嘴里在催促着：“快点嘛，走不走啊？”那人很霸道地踏上了木桥，赶在了钱郁英的身后，钱郁英没办法再返回了，只得先往岸上走。这下子两个女孩急了，异口同声地叫：“妈妈，妈妈……”晓丫边叫边哭了起来，晓惠瞧见妹妹哭了，一时没辙了，也“哇”地哭了起来。
钱郁英被袁树军接上岸后，看到这样的情形，回头对韩振民打了声招呼：“兄弟，你看看大嫂，我去接两个孩子。”韩振民争着说：“我去吧，我劲儿大，能把两个小孩一起抱起来。”袁树军拍了拍焊振民那宽大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打铁的，肯定行。但我也行的。”说完就对着甲板上的两个女儿喊去：“晓惠、晓丫，别怕，爸爸这就来接你们上岸，快别哭了，爸爸来了。”
钱郁英看到场面一片混乱，不少乘客根本都顾不得两个小孩在哭，她怕出什么意外的危险，担心地对着袁树军喊道：“树军，你千万要小心啊，先让她们后面的人等一等。”袁树军在码头这边对着甲板上的乘客恳请道：“各位师傅帮帮忙，先别过来，等我先接了两个小孩你们再过来，我在这儿谢谢各位师傅了！”袁树军拱起双手朝甲板上的乘客示敬。
晓惠和晓丫仍在甲板上嚎啕大哭，没有停止。
等小木桥上已没有乘客经过时袁树军一个箭步窜上了小木桥，瞪上了甲板，用全身的力气左右两臂搂起晓惠、晓丫就往岸上走去。“别怕，有爸爸在，晓惠、晓丫你们没事了，别哭了啊。”
总算安全地上了岸，韩振民接过袁树军手中哭得最厉害的晓丫抱在怀里。两个孩子还在呜咽着，嘴里念叨着：“妈妈，我要妈妈。”钱郁英赶忙走过来接过怀中的晓惠，指着袁树军对两个孩子说：“晓惠、晓丫，这是爸爸，快叫爸爸。”
哓惠毫不犹豫地冲着袁树军叫了一声：“爸爸。”而晓丫呢，此刻正在韩振民的手里抱着，她看了看眼前面对着自己憨笑不止的韩振民，又看了看袁树军那神采飞扬的表情，正对着晓丫展开甜甜的微笑，也许是哭得有点晕乎乎了，她对着袁树军张口就叫了一声：“叔叔。”
韩振民：“哈哈哈”地笑了，“他是叔叔，那我是谁呀？”晓丫停顿了几秒钟，一声：“你是爸爸。”从晓丫的嘴里脱口而出。晓丫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那只大红苹果，大红苹果还好好地被晓丫揣着，她小心翼翼眼地用双手端捧到韩振民的面前：“爸爸，这是留给你的，给你吃。”韩振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呵呵，我是叔叔，那才是晓丫的爸爸呀，这个苹果应该给他。”他边说边将晓丫递到已是满脸尴尬的袁树军怀里，袁树军看着晓丫，表情从一脸的尴尬转变成一脸的慈祥，微笑着对晓丫说：“晓丫，我是爸爸呀，是不是不认识爸爸了呀？”晓丫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怀抱自己的这位“叔叔”。他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头发剃得短平，又黑又亮，看上去很神气，很俊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