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染见卖杂货的老婆婆很健谈，便想从她口中探探荷香的消息。
她一边慢慢挑着东西，一边与老婆婆聊着闲话：“婆婆家就住在这里吗？”
老婆婆见墨青染长得玉雪可爱，一派娇憨，本就对她心喜三分，又见她跟个小大人似的与自己聊天，觉得这个小姑娘有趣得紧，也乐得与她说说。
“是啊，婆婆我就住在那条渔船上。”说完，手一指。
墨青染顺势看去，是一艘有些年头的小渔船，心中奇怪道，看起来并不富裕，从哪进的舶来品，便好奇地问：“婆婆的东西都很好看，从哪买的呀？”
“哪有闲钱买这些，是过路的商船会在这补给，有时他们会拿些残次或者淘汰的杂货与我们交换粮食什么的。婆婆我积攒一些就在这码头随便卖几个钱贴补贴补家用。”
墨青染点点头，继续探问：“对了，我们来的路上听说有女犯人从这去崖州，婆婆既然住这附近，不知可曾见过。”又假装天真道，“我还没见过女犯人呢，不知长什么样子，许是像娘讲的故事里那样，三头六臂很吓人吧。”
老婆婆见她一副小儿心性的模样顿觉好笑，却不欲接话而是语重心长道：“犯人有什么好看的，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许好奇这些，不吉利。”
墨青染吐吐小舌头，嘿嘿一笑，暗叹这副身体太小了，也不怪别人不愿与自己说太多。
倒是老婆婆听她提起“女犯人”，“崖州”，沉思了一会，一拍大腿道：“小姑娘，你刚说的那个女犯人恐怕就是出事的那个。”
墨青染心中一紧，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老婆婆却不愿说了，支支吾吾道：“小孩子家打听这些不好。”
谁知墨青云也被她俩的话题挑起了好奇心，对老婆婆道：“婆婆，我不是小孩子，我是男子汉，你告诉我好不好？”
墨青染借机跟着添了一把火：“婆婆你最好了，就告诉我们吧。”
老婆婆被他俩磨得没办法，便小声道：“婆婆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前段时间有一艘押解犯人去崖州的官船遇上了水匪……”
后面的话老婆婆说得含糊，任墨青云怎么磨，她也不开口，深怕说多了吓着小孩，但墨青染却听懂了，那艘官船遇到水匪全船覆没，出事处风大浪急，最后连尸首都没有打捞到。
墨青染心中难受得紧又不便表现出来，精神便有些不济。
墨青云浑然未察妹妹的异样，见老婆婆不管怎么问都不说了，便又低下头兴致勃勃地挑东西，最后拿起一个镶满玻璃珠的弹弓，爱不释手。
老婆婆瞧着小姑娘没刚才有精神了，倒没多想，以为挑的时间太久，累着了，遂问：“小姑娘，选好了吗？”
墨青染就将挑好的东西让老婆婆算了下钱，共计四百五十文。
福泰一直在对面注意着动静，见小主子们要走了，赶紧跟上。
中午，墨随风带孩子们去码头附近的“夫妻渔家馆”吃了顿海鲜大餐。
这家饭馆因就近取材，食材新鲜不说老板夫妇的手艺也是没话说。
青壳蟹去壳斩块，上大火蒸熟，佐以店家秘制酱料，蟹鲜，酱香合二为一，妙不可言。
鱿鱼洗净切菱花，开水略汆，与火腿、笋片一起爆香，起锅前去掉葱段、姜片，味道咸鲜，口感脆嫩。
鲜虾鱼子水晶烧卖晶莹剔透得能看清里面的馅料，鲜虾的嫩、鱼子的韧在舌尖缠绕，让人欲罢不能。
老板娘手工鱼丸汤更是一绝，一颗颗鱼丸大小均匀，洁白如玉，滑嫩鲜美。
……
一道道美味佳肴令墨家父子吃得直呼过瘾，只有墨青染味同嚼蜡，食而不知其味。
回到家中，墨青染将买的东西一一分给众人。
余氏得的是一条海星手串，那海星是用碎彩石做成的，五颜六色，造型精巧。
送墨随风的是一枚兽骨扳指。老婆婆跟她说可能是象牙，墨青染觉得更像是牦牛骨，反正不管是什么，称为兽骨就对了。
墨氏夫妇生平第一次收到女儿送的礼物，心里都美得不行，立刻带上四处显摆去也。
墨青朗得的是一枚绿松石扇坠，尺寸不大但胜在整块形状极似鲤鱼。墨青染送他这个，有祝福他日后科举高中，鲤鱼跃龙门的意思。
墨青朗也会意了，开心地道谢，立刻坠在随身的扇子上。
墨青云的礼物是他自己相中的那把玻璃弹弓。要墨青染说，这把弹弓也就一张脸能看。
送墨青书的是一个孔雀翎做成的笔筒。墨青染觉得自家三哥有点闷，索性挑了个艳丽的东西想为三哥添些色彩。
墨青书很满意自己的礼物，拿在手中反复地看，时不时摸摸笔筒上的翎羽。
这天夜里，墨青染躺在床上怎么都无法入睡。
莫家倾覆，父逝母亡，她的眼泪早在前世就流干了，对于荷香的噩耗，她觉得心痛却哭不出来，最后蒙住头在被子里默念了一夜的《大悲咒》为荷香超度。
第二天，墨青染起晚了，随便吃了几块糕点裹腹，便顶着两只黑眼圈去请安。倒把余氏唬了一跳：“阿染，昨晚没睡好。”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道。
“娘给你留了早饭，让顾嬷嬷去给你热热？”
顾嬷嬷刚准备去灶房，墨青染赶紧伸手拦住她：“不用麻烦了，我吃了些点心，一点也不饿。”
余氏瞪了夫君一眼：“定是昨天跟你爹疯了一天，玩得太兴奋，夜里睡不好，早上也没食欲……”
墨随风掏掏耳朵，赶紧遁走，夫人荼毒起来耳朵可受不了。
余氏望着墨随风疾走的背影，气着气着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墨青染瞧着这一幕，心情倒好转一些。
从上房出来，墨青染没直接回房而是带着喜鹊去了后院，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便将喜鹊支去采野花好编个花篮。
墨青染独坐在院中木凳上追忆荷香种种，发配途中若不是荷香悉心照顾，不断开解，她怕是早就死了。
荷香本可以不被发配的，娘亲在莫家抄家问罪前就将莫家下人一一遣散了，只有荷香死活不愿走，执意留在她身边。
如今荷香也去了……一想到这墨青染就心中郁郁，难以纾解，目光无意间掠过左手戴的镯子，遂将它解下来研究一番，也好转移下心思。
她把镯子拿在手中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可她当初掂量的时候，能感到镯子里面有东西，那轻微的质感虽稍纵即逝但她确信自己的判断。
墨青染不死心地将镯子上的花纹细细抚摸一遍，最后发现纹路中央一朵花的花蕊稍稍高出了一点，她下意识地一按，“啪”地一声轻响，镯子里伸出三寸长的软铁，尖似匕首，极其锋利，伸出匕首的这端因被环扣挡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环扣下居然有道薄缝，软铁就是从这道薄缝中伸出来的。
墨青染再一按花蕊上的小突起，软铁又收了回去，伸缩自如，响动极小。
墨青染把玩一会，心想用来防身倒是不错，自此镯不离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