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箫薇然，不是那种会推卸责任的人，也不是会乱把责任揽上身的人。所以四殿下是我害死的，但我也不会因此而自责，更不会……”
这样讲是不是太冷血了一点？女孩尴尬地打住了话头。
“反正……方公子，你刚刚确实是承认了，你之所以能够告发庄妃娘娘造反，是因为我告诉了你们，四殿下‘密道’之事吧？”
“啊？”方修云一怔。“确，确是如此……”难道你原来不确定？
薇然嘴角翘起骄傲的弧度。哼，叫你老套我话呢，本姑娘今日也现学一次！
“也就是说，刘致他，挖的那些‘密道’，确实与庄妃娘娘造反有关，才让你们得到了线索向皇上告发，然后让周大哥‘身居高位’，对吧？”刘致本身也不无辜啊。
想着“记忆”中长大后的刘致一身戎装去造反的样子，对于“箫薇然”来说自然是千好百好，对她来说却不是那么回事。说实话，对于“她的人”拿这件事去换了好处，薇然心底深处，其实为他二人感到开心。
再说了，她的穿越怎么说都只是提前了刘致的死亡而已，换个角度想，说不定还是提前让他去现代享福呢。
“……”方修云和周芝对视一眼。“姑娘……”
“欸！”周芝忽然伸手挡在方修云的嘴边，摇了摇头。
“我要说出来。”方修云不为所动，缓慢却坚定地挪开了周芝的手。“姑娘，四殿下……确与造反无关。”
“怎么会？”薇然蹙眉。“他明明挖了那么多‘密道’……”几乎遍布整个后宫！
“但您也清楚，那些与其说是‘密道’，不如说是狗洞，身形稍微壮硕些的成年男子就无法通过，如何能用于造反？”
“那，你们又是如何从这件事上推出庄妃要谋反的呢？”
“是联想。”方修云顿了顿。“在宫中私挖通道，此乃重罪，四殿下做出这样的事，绝不可能只是为了逃课而已，必然别有深意。”
女孩沉默着点了点头。
“所以我让周芝冒险潜进白蘋宫多番探查，才发现庄妃娘娘正在秘密挖掘一条地道。”
靠联想能联想到这个地步，你什么脑洞啊？
“其实，说是地道，也不准确，此事极为复杂……姑娘可知，血衣内卫？”
“哈？”她只知道锦衣卫啊。
方修云似乎有些纠结，拧着脸看向了周芝。
“这事儿还是你发现的，还是你说。”周芝又捅了捅方修云。
被逼迫的少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血衣内卫，就是皇室暗卫的正式名称，呃……姑娘也知道，我和周芝二人刚入宫时住在庆府吧？”
“嗯。”
“那时，在下便有家父凶多吉少的预感……所以时时思考着要如何报仇，时刻留心之下发现一些庆府里的老人家，很有可能曾经是皇上的暗卫。于是在下便猜测，暗卫的一部分，可能是直接由庆府选拔的。这些年我和周芝始终刻意接近这些人，幸运的是，周芝根骨清奇，是练武奇才，被一位梅姓的老暗卫选中成为了弟子……”
“等等。”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听玄幻故事呢？
还有“梅”姓，她可还记得，周芝他爹死前托箫巍送进宫中半块玉牌，那上面就是半支梅花！
“周大哥，你那位梅师父，和你的玉牌……”
“我们也不知道。”方修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姑娘今日好像聪明了些……若您不提，在下本不打算说这件事的——血衣内卫的规矩，不从犯官的子侄辈挑选新人，防止有人对皇家、朝廷心怀怨恨。但梅师父却不顾这条规定，我和周芝都觉得，一定与那块玉牌有关，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因缘，只好时时提防。”
“你们有提防就好。”看着低下头去抚摸胸口玉牌的周芝，薇然轻轻颔首。庆府中人员混杂，曾经的罪官的几十代孙都有，这些人显然更安全可靠些。
故事听到这里越发离奇了，想周伯维一个边关将领，怎么会突然有了半块和宫中暗卫宿老有牵扯的玉牌？他又是凭什么相信，这半块玉牌能救周芝的性命？
真是弄不明白。
“周芝被梅师父半带入暗卫后，在下也寻机会翻看了多本暗卫内部的卷宗。”听少年轻描淡写的诉说，薇然忽地有些心疼。“包括‘血衣内卫’这个名字，也是那时得知的。”
“说说看。”
“太宗设立锦衣卫后，朝野苦不堪言，勋贵武官纷纷上书，迫使太宗削弱锦衣卫职权。后来太宗即位，吸取了这一教训，秘密在宫中以庆府为本部，暗中建立了‘血衣卫’。”
“嗯。”这段历史她学过，所以如今大魏朝的锦衣卫，职权更接近于武侠小说里的六扇门，是个查案的组织。
那时她还觉得魏朝起码在这一点上比明代好多了，没想到只是由明转暗罢了。
“所以，‘血衣内卫’就是‘血衣卫’里的高级部门咯？”
“并非如此。”方修云解释道。“血衣内卫只是血衣卫的一部分，专指宫中暗卫，分‘天、地、玄、黄’四部。此外，地方上的血衣卫则按地域分为‘青龙、朱雀、玄武、白虎、麒麟’五堂，合称九卫。周芝发现庄妃造反，立了大功，如今是天字部的统领。”
“哇！”薇然吓得手里的被子都掉了。“那岂不是九卫统领之一？”算上可能存在的总统领什么的，在特务体系里一下就混到至少前二十了啊！
“这个，”周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丫头，我也十七了。血衣内卫里头兄弟们都死得早，这把年纪，也不算稀奇……”
“哦……”这家伙，在当上统领假死之前，其实早就加入内卫了吧。这两个人，真的是有什么事都能瞒着就瞒着她欸。“但是你还是没有解释，这跟四殿下有什么关系？”
方修云苦笑一声。“姑娘可曾怀疑过，理国公是如何将地道挖到后宫之中的？”
这需要怀疑吗？
“皇城的修筑，为了防止宵小挖掘地道潜入，会提前在外墙很深的地底下埋入极硬的巨石，总之，想要凭空挖出一条从宫外通向宫内的地道，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理国公的兵马，确实从白蘋宫中冲出了？”
“这便涉及到，一桩皇家秘闻了。”见方修云一脸的凝重，薇然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听着少年娓娓道来。
众所周知，四百年前，魏太祖扫平六合，一统四海。定都京城后，本欲在前朝行宫旧址上新建起属于大魏的皇城，却被宰辅阻止。宰辅向太祖进言道：皇城关系到朝廷的面子，国家的尊严……大约就是“非壮丽无以重威”那类的话，终使太祖下定决心，顶着财政压力，建起了一座空前宏伟壮丽的皇城。
外朝三大殿加上內朝后宫，东西宽四百余丈，南北长五百余丈，光夯土台，就有三丈高。绫罗纱绡，逶迤奢靡；奇花异木，四时竞艳……
这样壮丽威严、震慑四夷的皇城，自然在民间和留下了无数引人幻想的传说。比如：在整个皇城的地下，有一座神秘的地宫，联通它的密道交错纵横，从宫中各处通向京郊八方，是开国太祖建造以供子孙们日后皇朝覆灭时所用。地宫中藏着数不清的兵器财宝，可供刘氏子孙夺回江山，而三丈高的夯土台，亦非是要打实地基，而是为了隐藏地宫的存在。
“你不会是想说，这个传言是真的吧？”薇然忍不住用看疯子的表情看着他。
真是笑话，她从小在宫里长大，这个群众基础最为广泛的传说怎么可能没有听过？都听腻了好吗！
每次一有什么闹鬼的传言啊，那些个爱幻想的小宫女们，最终总能把话头引到那个传说中的地宫上去。
说那里有什么的人都有：有人说，地宫中有堪比十个内库的财宝；也有人说，地宫中有太祖布下，镇压大魏国运的阵法；还有人说，地宫中有太祖为了天下苍生计，而封印的太古凶兽……
真是从盗墓到神幻，什么版本的流言都有，连她都编过好几个去吓刘珑好不好？
“地宫确实存在。”
“不要搞笑了。”
“周芝进去过。”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女孩睁大了双眼看向周芝。“周大哥，你跟方公子不一样，不会编故事来骗我的，对吧？”
周芝无奈地耸了耸肩。“就在灵素宫里，有一个入口，但是被机关堵上了。我们一直怀疑，皇上派高揽偷偷去那里，就是为了找到进入地宫的方法。”
“靠！”她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听你们掰扯这些？”
“姑娘不要着急，”方修云忙打手势安抚她。“在下之所以要解释这么多，皆是因为地宫之事，与如今的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