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三雄结义
于家的那场灾难过去很久了，财产归了公，田地也被官方租给了周围的地主。这场悬案也就没人理会自消自灭了。在这件事情里王金环精心策划却枉费了心机，他什么也没捞着闹了个人财两空，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敢说。其实按当时郭秃子的谋划并没想让孙奎章他们把于家人全都杀光，只是叫他杀于贵夺枪再掠走柳氏凤仙，然后做个假象让保安队救出柳凤仙来圆了王金环的们梦而已。可孙奎章绺子内部有他们斩草除根的规矩自然不会听从王金环和郭秃子的摆布，事情出现差错王金环暗自咬牙恨起了孙奎章来，决心要找机会除掉孙奎章出口恶气。可他也明白孙奎章可不是等闲之辈。这家伙占据南大荒河套深处，依仗着天然的芦苇荡、柳树毛子做屏障真是神出鬼没。他们自劫了于家大院之后又接二连三在外县端了几个响窑，有了枪又充添了人马。势头剧增声名大振，不久又收了两个有名的炮手李二尖和高小三，成为乌裕尓河流域最大的绺子了。孙奎章已是今非昔比，他号称南霸天蛮横无比，那里是王金环保安队能对付得了的。
事情也巧了，正当王金环对大胡子头孙奎章耿耿于怀的时候，机会来了。省主席吴大舌头的侄儿，驻江省冯屯镇独立团团长吴一凡要扩充新军向地方招兵。宁山县长崔仕歧要讨好吴一凡就在所属村屯抓了一百多男壮丁，并派王金环保安队押解冯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王金环又心生毒计，他打算借此机会见到吴一凡说服他以正规军去绞杀孙奎章。孙奎章纵然有三头六背也经不住武器精良的正规军一击，王金环主意拿定就带着人压着壮丁奔了冯屯。
吴一凡是个非常有志向的人，他可不同于他伯父吴大舌头。他在东北军立足也不是完全是倚靠他伯伯势力。早在那个大舌头吴俊升没成事之前，小小年纪的吴一凡就在家乡参加了革命军，而且还经历了不少的军阀战争。这是后来才到他伯伯奉系军阀中来。他是一个较有远见的年轻军官，一个英勇的武将。现在吴大舌头只知享乐是个庸庸之辈，作侄儿的吴一凡当然有些焦虑，可这也不是他能改变的。吴大舌头的军队里很多军官是杨宇廷和张作相的部下，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好多还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出身，跟吴一凡这个这个南方人是有一定隔阂的。吴一凡非常聪明，伯伯总有一天会靠不住的，他必须迅速地扩大自己的力量来应付不断变化的局势，也好在乱世中有一番作为。他便以独立团这个特殊的权力不断地招兵买马。
宁山县送来一百多新兵，吴一凡大喜。来送人的是王金环他也小有耳闻，当即下令摆酒款待。独立团大会客厅摆下了几桌丰盛的宴席。王金环和手下弟兄来到独立团中层院子，但见两排卫兵持枪核弹，队形整齐淋列，表情阴森威恫的。王金环觉得不寒而栗后脖颈子都有些冒凉风，真他妈不愧是正规军，人家这派头，嘿在看自己手下这帮弟兄简直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萎萎缩缩。吴一凡满身戎装英武洒脱，由几位副官陪着迎到门口。有勤务兵介绍，王金环快步上前来了个军礼“宁山县保安大队长王金环向团坐交差。”吴一凡一反往日的威严，笑呵呵的拍了拍王金环的肩膀“老弟辛苦了，本坐背了薄酒以表谢意，往里请”。“谢团坐美意”。王金环受宠若惊往里走，大厅里的宴席是给邱子这帮手下弟兄预备的有几位副官陪着，吴一凡特地在单间给王金环设了一桌，还亲自陪他入座。“王队长，承蒙你和崔县长相助，吴某深表感激来干一杯!”王金环喜笑颜开“团坐盛情，感激不尽。”三杯酒下肚王金环来了胆子，因为他心里一直装着收拾孙奎章那码事，就试探着往下说“独立团是仁义之师这是人所共知的，团坐年轻有为，保家卫国是百姓之福，更是党国的功臣，在下敬您一杯才是”。吴一凡听出王金环话里有话，他端起酒杯微微一笑说道“王队长，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有话不妨直说，吴某是直来直去的脾气不惯于绕弯子。”王金环脸红了陪笑说“在下不胜酒力多喝了一点，还望团坐恕罪。可是我王金环身为一方的保安队长却保护不了当地百姓的安危，实在是寒心啊！”王金环还假惺惺的挤出两滴眼泪来。吴一凡疑惑不解“王队长，你这是为何，莫不是碰上什么冤屈的事了？”王金环又假装擦擦眼泪“团坐，最近我是碰上冤屈的事了，不是为我，而是为宁山这一带的老百姓叫冤啊！团坐可听说过孙奎章这个人？”吴一凡恍然大悟已经猜出王金环的意图“奥，你说的是那个大土匪头子？”“是啊，团坐，孙奎章这帮胡子简直太横行无理了。他们无恶不作，打围子，端响窑危害一方。这些人太恶了，我们保安队的弟兄也想为民除害几次围剿都吃了大亏，无耐我表叔崔县长也是想让我借着送新兵的机会向上面求援也好为民除害。”王金环说的都是假话，他的保安队怎么敢去碰孙奎章那些人，在说崔仕歧也没有招惹孙奎章的意思，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去惹大麻烦呢。吴一凡又是何等的精明，你王金环是想利用我正规军去打土匪窝，就算我把他除了，那还不是损兵折将的事情。何况孙奎章也不是等闲之辈我合得着去围这个仇人。其实吴一凡早就掂算过如何对待地方上的各样武装，王金环这样的人往后要好好利用；孙奎章这样的也同样得罪不得。将来自己要想雄霸一方这些人兴许都能用得着。吴一凡拿定主意喝退身边的卫兵，关上房门又重新回坐。“老弟的意思吴某很清楚，不过这孙奎章不能打啊”。王金环的心里马上凉了大半截，这白唬老半天人家没动心，更没去打的意思。王金环不甘心还想说什么，被吴一凡摆手挡住了“为什么不能打，难道我不顾老百姓安危吗？不是！你想现在是乱世，群雄四起能打得过来吗？就不如效仿古人给他来个招安，梁山好汉招安后都能为国尽忠，咱怎么就不能胁迫孙奎章改邪归正为国出力呢。”王金环还是不明其理，可有不好意思在反驳，他只好顺从了吴一凡的话“团坐说的极是，令在下佩服。”“国难当头要以大局为重！老弟，咱和孙奎章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啊！令其为己所用不是更好，只有保存了实力将来龙江省才可能是咱们的，乃至于成为东北的一方霸主。又何必为了个人的一丝恩怨杀得你死我活呢！这岂不是愚见。”王金环这才明白，原来吴一凡有个大的野心。可也是将来吴大舌头的位子不就是吴一凡的吗，而吴一凡话里的意思也没拿我当外，对我这么盛情可能也要拉我作他的贴己。我可要抱紧这棵大树，说不定往后能弄个省长、厅长当当，又何必在表叔崔仕歧手下受气。他马上又换了副嘴脸“团坐高见，小弟顿开茅塞，一切为大局为重。为了团坐早日成事今后小弟愿受犬马之劳。”收买人心才是上上策，吴一凡心中大悦“好，你老弟是爽快人，我也就不多绕圈了。我是军人武将出身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我想收服孙奎章，然后咱们弟兄们结盟共同干一番大事。这招服孙奎章的事我不便亲自出头，怕的是闹不好会给省主席脸上抹黑。我想有劳贤弟你到孙奎章那里走一回表明我意。”王金环欣喜若狂，彻底改变了要收拾孙奎章的想法。因为他明白时局变幻莫测，说不定吴一凡、孙奎章这样的人就是他飞黄腾达的阶梯。他是慨然应允。
于是吴一凡派了心腹参谋白云飞带着自己的手谕和五千大洋跟王金环一道去南大荒面见孙奎章。
孙奎章打了于家大院得了一批枪，却没能留住柳凤仙，老觉得对王金环有点愧疚。吃人家嘴短欠人家理短，他惶惶不得安宁只好躲进了大荒深处，他再也没敢靠近过宁山城，而是在外县边缘一带活动。终于这天手下探风的兄弟来报“王金环来了”，吓得他心里“怦怦”直跳。王金环终于****讨债了。可听说王金环并没带来多少人马，大概不是挑衅的。他只好硬着头皮出来迎接。
王金环来的理直气壮，孙奎章迎的忐忑不安，他老远就抱拳当胸“哎呀，王队长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王金环似笑非笑故意挺直了腰板，“孙大当家你发大财了，大概把保安队的弟兄们忘了。你不想咱，咱们可想你们那，特地登门来拜访。”孙奎章的脸一下红到耳后，可不怪人家挑理，初到时还给保安队送过礼。还与王金环暗地合作打了于家大院，如今自己得了实惠站稳了脚跟却又把人家保安队甩到了一边，有违江湖规矩真是说不过去，他竭力解释道“王队长，您大人大量，咱兄弟们初来咋到有很多难处，以后有机会保准先孝敬保安队的兄弟们如何？哎，这位是？”孙奎章突然看到了后面一身军装的白云飞更是疑惑不解。王金环故意卖关子说“这是我给你请来的贵客，你老兄要走鸿运了，赶紧到里头摆酒招待，我再给你细说详情。”孙奎章听罢赶紧把他们迎进自己的聚义大厅，分宾主落座王金环开始细细道来“大当家的，我为什么这会儿来？这全都是为了你，你是因祸得福！”孙奎章撇着大嘴摸不清头绪，只能点着头听王金环瞎白唬“老兄啊，你还不知道吧，有人把你告了。你的案子已经到了上头，上面是大发雷霆要派兵前来剿匪。冯屯独立团已经调齐了几百官兵，整装待发。人家那军队，那枪那个亮，那炮那个大，哎呀妈呀！人家那是正规部队要打你这几头烂蒜还不跟吃面条一样容易！”王金环一边说一边看着孙奎章。孙奎章真是有些冒了汗，他觉得王金环说的话就算不全是真的，哪怕就一半是真的也够我的呛啊。王金环心中得意继续说“大荒的弟兄们，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信你们问邱子，是不是邱子？”邱子更是一个劲的点头应和“是啊，我们队长说的全是实话，这也多亏我们进城办事赶上了，队长才给你们求的情。”王金环洋洋自得地接着说“我为啥给你们求这个情？义气吗，对吧？你们给我保安队送过礼，这没外人说你们也给我帮过忙，到不是说怕你们牵连我，而是我觉得大当家的够交，大荒的弟兄够朋友。那当时我都给独立团的吴团长跪下了，我说那孙奎章可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凶恶，他是让仇家逼的才出手误伤了几个人。也是被世道所迫无奈之下才拉起绺子，这帮子兄弟很讲义气，劫的不义之财多数分给了老百姓。这也是报国无门的事，要是不分轻重地给剿灭了真就冤屈了这些好江湖好汉了，就不如招服为国出点力的好。吴团长爱惜人才就暂时没发兵来，还请求他叔叔先把这事压下了。吴一凡说乱世出豪杰，如果大当家的这些人要改邪归正，从此归从了政府的话，以前的事可以不纠还能得到封赏。”这可是人嘴两扇皮咋说咋有理，王金环这小子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可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得不使孙奎章这些人相信。孙奎章只好捏着鼻子应允，没办法这也是暂时应对之策。白云飞宣读吴团长手谕：任命孙奎章为宁山地方纠察队长，全力协助保安队地方治安活动，并赏洋五千以资鼓励。孙奎章心里美极了，他原以为吴一凡会强迫把他这些人扩充到独立团里去，没曾想却得了这样一份美差。感谢王金环就急于水深火热，摆酒庆贺。打今天起南大荒的这些人就摘掉了头上顶的贼字，再也不用东躲西藏的过日子了。王金环把大酒碗高高地端起“大当家的，奥对了是孙大队，以后兄弟们是一家人了。吴团长说了，现在咱三人已然是口盟的把兄弟，有了机会到一起要正式结拜，孙大队长就是我大哥，吴团长就是我二哥。我们哥仨要同生死、共患难要干一番大事成为一代豪杰。”这些人激情万丈，大酒碗碰的咣咣响，呜嗷地喊叫着热闹不凡。
时隔不久，在独立团长吴一凡的主张下王金环陪着孙奎章带了几十名卫队悄然相聚嫩江河畔。他们大摆香案效仿古人，按江湖规矩结盟成了把兄弟，三人对着浩瀚的嫩江水发誓要在黑土地上有一番惊人的作为。
崔家大院的长工李汉文辞去了在崔家打头的活计也到冯屯独立团参了军，还很快就当了新兵连的连长。
李汉文在崔家干得好好的，还颇受东家崔仕元的赏识，每年还能拿到自己工钱以外崔家给的另一份赏钱。他为什么要去当兵？原因还得从于先生那说起。于先生有空就爱跟穷哥们们在一起讲故事、聊天。和他们在一起随便，可以大声的谈大声的笑，无拘无束开心快活。崔仕元觉着这位表亲有些文采不假，但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是胸无大志的那种人。跟着凤凰走才出俊鸟，而他和长工穷鬼们混到一起肯定出息不到哪里去。崔仕元打心眼里就有些瞧不起这位表弟。偏偏老太爷和崔老闺就喜欢于先生这种脾气，崔仕元真是没办法对付。长工们听于先生讲古论今、谈天说地也不都是为了打哈哈凑气开心取乐。也有有心人，像长工打头的李汉文、护院的武教师爷和他的几个徒弟们自从听完了于先生讲的岳飞抗金、戚继光抗倭、屈原投江、苏武牧羊以及洪秀全太平天国起义，义和团抵抗外侵的故事。就觉得于先生肯定不一般，这人太神了，好想能把整个人世间的事看个透透亮亮。尤其李汉文，于先生没来那会儿他只知道给人家扛活，顺垄沟找豆包。于先生是高人非得请教他一些大道理。于是李汉文把于九公约到村口没人的地方问道：“先生你肯定不是一般人，我要请教请教您，你说我们穷人就是命中注定活该受罪要抱着土坷垃过一辈子？而崔二他们地主还有当官的老爷太太们就该享福的命？这就是老人说的命里该然的事？”一大串的问话，于先生笑了“汉文啊，你是聪明人咋信起命来了，啥命不命的道理很简单，我不是跟你讲了好多的英雄人物吗，就像他们一样命运都是自己掌握的。谁愿意受苦？没有！但谁也是生来就有做官的命，官谁都可以做。这道路就看你怎么选择，你也可以去当兵，当团长，做将军，可以像英雄们一样报效国家啊。当官不光是为了自己不受苦，而是让更多的穷人过上好日子，这才是我和你们大伙在一起要说的心里话，你呀自己慢慢琢磨，会明白的。”李汉文听了于先生的话，觉得里面有着更深奥的道理。地主家的活他是干不下去了，终于有一天他想透了，他要出去闯一闯，去寻找属于自己要走的路。
李汉文想要报效国家，可自己是老百姓一没钱财，二没学问，只有当兵是唯一的出路。他就跑到独立团来报名当了兵，李汉文身体素质好，从小练的一副好身板能吃苦耐劳，还有在武凤江那学来的那些拳脚功夫，他很快就是新兵里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一天吴一凡亲自来检查新兵训练，一眼就发现排头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很是顺眼，他没有别的新兵那种被强迫的姿态，一招一式都是那么潇洒自如。吴一凡爱惜人才，马上问起小伙子的来历，副官回答说“此人叫李汉文，宁山县三马架人，他是自己自愿来当兵的”。吴一凡一听非常高兴，别的新兵都是抓来的，都怕上战场打仗送死，还很少有自愿来的真是特别。吴一凡高声喊口令“李汉文出列！回答我，为什么来参军？”李汉文上前一大步走，十分利落地来了个军礼“报告长官，当兵是为了报国为民！”“哈哈哈，答得好真是豪气冲天，我就喜欢这样有骨气的男人。既然在新兵里头这么出色，那这个新兵连长就非你莫属了，好好干以后准错不了。”这事是出人意料，新兵乍到居然当了连长，可这是团坐的军令谁敢不服。得到团长的器重李汉文这个新兵连长当然没人小看。没多久他又与吴一凡最得力的参谋白云飞成了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一九二五年，奉系军大将郭松龄看不惯张作霖欺世凌人的做法，挥师北上开始反奉。这郭鬼子带兵打仗可称得上是一代奇才，从山海关沿铁路线所向无敌一举攻下了锦州直逼奉天城，要不是辽河天险挡住郭军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局势。张大帅暗暗叫苦，火速调集吉、黑两省军队增援。吴大舌头接到命令马上调集了全省大部分军队去打郭军，就是没有动用吴一凡独立团这只直系部队，这就不难看出吴大舌头的一点私心。结果派去打郭军的江省部队很快就被对方吃掉，后来张作霖万般无奈勾结了日本人才打败郭军，郭松龄被杀反奉宣告结束。
宁山县城是座依山旁水非常秀气的小城，北靠大兴安岭山地是一望无际的群山林海，清澈的乌裕尓河从群山而出依城而过缓慢地流进南面那广阔无际的荒原里。可是它地处于西北和东南地区的交通要道，也是省城齐齐哈尔的咽喉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