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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六个男人(下)

我的对床下铺的名字叫做阎众才,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下午我上完厕所后,走回宿舍,他刚刚办妥所有事儿,此刻正待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走近一看,只见他正捧着一本高中数学竞赛题集看,我在心中惊叹了一声,正欲走开,只见他抬起了头。

“同……同……同学,你……你好。”阎众才结结巴巴地说:

“你好,看书了哈!”

“嗯,是……是的,是关于数……数学竞……竞赛的书,特……特别……好……好看,你……你也……看……看一下吧,我们……今……今后都……都要学……学的。对……对提……提高……数……数学成绩……很……很……很管用……用的,数……数学还……还是……提前……提前……抓……抓……抓……比较好,对……对了,你……你……你叫什么名……名……名字?”

“楚歌,你呢?”

“阎……阎众……众才,阎是阎……阎王的阎,众……众是大……大……大……大众的众,才……才是才能……才能的才,我……我的爸……爸……爸爸给我……取……取这……这个名,是……是……是为了让……让我……集……集……集众……众……众家之才,和……和……和我……说……说……说说你名……名……名字的……的……的……含……含……含义吧。”

我怕他说话费劲,便随便编了个理由,谎称我要上厕所,便走出了宿舍。

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感觉他有点儿啰嗦,总是答非所问,喜欢过分干涉别人的生活、喜好。当然,对于如此向往自由的我而言,这点我是极度拒绝,也是极度讨厌的。

靠门的床的下铺学生的名字叫做刘小伟,初次见面只是会觉得他是一个特羞涩,特文静的男生,身子长得瘦瘦小小,柔柔弱弱,总是喜欢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可是一旦和他开始交谈的话,一旦他掌握话语权,你就只剩下倾听的份儿了。他的话便会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再换个形容的句子,就是他会像一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嗡的在你耳边飞来飞去,飞来飞去,不,是一群苍蝇,嗯,嗯,嗯嗯,嗯嗯嗯嗯,有时真想一把把它捏住,一手捏住它的脑袋,一手捏住它的肚子,然后一扯,把它扯成两半。偶尔,当我感到特别心烦的时候,我就会找到一大堆苍蝇,然后一个一个地把它们扯成二半,扯完后,哦,心里果然爽快了许多。而且,这哥们儿的话题永远只有一个——女生。你不管要和他谈论的是国家大事,还是生活小事;是花钱的事儿,还是挣钱的事儿;是民生的事儿,还是名利的事儿;是新闻联播,还是曲艺杂耍;是盗墓传说,还是百家讲坛,他都会给你扯到妹子身上。开始,我们的交谈是这样的:

“小伟”

“啊”

“老师让买本数学参考书。”

“嗯,买吧”

“我们商量了一下,想要买这本《高中数学全解》,你看行吗?”

“嗯,行,你们看着办吧!唉,等等,你们要买数学参考书吗?”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他便又说:“如果我买了这本参考书的话,咱们班中某位MM会不会主动来和我借这本书啊?借完一次后再来借一次,这样一回生二回熟,如果再借的次数多了的话,那我们之间不就变得无言不语,无话不谈了吗?这样,自然就不用我说,到时她就会主动将她的QQ号,手机号,微信号等等各种各样的私人信息透露给我了吗?嘿嘿,结果就不言而喻喽;如果她要是感到羞涩,不好张口的话,我也可以主动出击嘛,这种事儿男生就应该主动点儿嘛,我们是男人,理应在追求爱的道路上走得比女孩子们更远一些呀!在她们过生日的时候,送书给她们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呀,送书不是会显得我们都比较有内涵嘛!!嗯,这个办法相当好,不过送参考书终归是有点儿太严谨了,有点儿不太好了,气氛要搞得活泼一些嘛!送抒情小说还是比较好的,嗯,不,让我再考虑一下,还是送诗集更浪漫一些…………

那天,后面的我就记不得了,我记得,开始我还为我插不上话而感到焦急,然后慢慢适应,再慢慢绝望,再然后眯上了眼,再再然后脑袋靠在桌上,最后上半身趴在桌上……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耳边一阵嗡嗡嗡嗡,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了站在原地的他,又看到了他还在动的嘴,看到了他脸上洋溢着的幸福表情,我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我默默起身,默默注视了他十秒钟,然后慢慢转身,缓缓离开,只留下他一脸的不解与疑惑。

之后,我们宿舍便产生一项有趣的游戏,这个游戏不仅成功地提升了我们的睡眠质量,增加了我们的睡眠时间,使我们在繁重的课业压力下有了小憩的机会和消除心中负罪感的理由,更使我们五个人在相互比较中体验刷新记录的快感,让我们的生活充满了竞技的刺激与胜利的喜悦。这个游戏是比较谁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小伟的话催着。这个游戏共可分成“团体赛”与“个人赛”两种比赛形式,“团体赛”指的是几个人同时参与到与小伟的交谈中,登时用时最少睡着的人即可获胜,而“个人赛”指的是几个人依次去和他聊天,由一名同学站在旁边充当计时人员,之后比较用时最少者获胜。当我们几个“乐此不疲”地“以身试法”,体验着这项游戏带给我们的舒适与欢乐之时,我们竟然在不经意间总结出一条铁律,那就是如果和小伟的交谈次数不超过三个回合,我们就唤不起他的“滔滔江水”。于是,一帮渴望功成名就,抗议每天睡眠时间过多,拒绝终日睡眼朦胧,期盼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的人们大喜若狂,纷纷痛哭流涕,谢天谢地,感恩戴德,感谢老天的这一天大恩赐。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践行着这条铁律,每一次的对话对他们而言都意味着担惊受怕,意味着惶惶不安,但是在看到铁律每一次次生效后他们又总是喜笑颜开,欢欣鼓舞。

于是,从此之后,我们之间的对话就变成了这样:

“小伟”

“嗯”

“数学老师让买参考书,我们几个商量了,要买《高中数学全解》这本书,书你不用看了,等我们买上后你再看,书的价钱是二十九块五,买书地点是校门口的博雅书店,我们要在本周日下午两点一块儿去买书,到时候你提前准备好,我们尽快去买,等买完后还得回来写作业。”

“嗯”

完美,两个问题搞定这段对话。

不过,这对我们而言是体力和智力上的巨大考验,因为这要求你一口气儿将数十个问题全部说完,这对你的肺活量来说是一次巨大的考量,如果稍有间断,便给了小伟回答的机会,那么难等待你的便是“漫长”的休眠时光;对你的智力而言,你不仅得事先考虑将这几个问题巧妙地组合在一起,其间不能将个别问题以问句的形式凸显出来,不能给他丝毫回答的机会,还要要求你的记忆力足够好,嘴皮儿足够溜,不能在说话期间卡壳儿,从而避免“惨剧”的发生。

靠门的床的上铺的学生叫汪子明,是一个沉默的男孩子,平日不大爱说话,但性格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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