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生意开始之前，钟山还要去找找赵尊。
三个月之前，钟山去的一趟澳门，就是赵尊带他一起的，没想到这小子一回来就开起了百家乐赌场，并带了七八个小弟在赌场放高利贷，这种高利贷不是收月息，而是按天息计算，借一万元一天的利息是三百元，这种高利贷又叫“炮子”，果真像大炮一样能把一个人的经济状况彻底摧跨。
钟山不会借炮子，凭他和赵尊这些年的朋友之情借一万元，连银行利息都不想付。
赵尊的赌场开在火车站的一个小区里，进了小区大门，往右一拐，会看见一个小池塘，小池塘的旁边有一栋两层楼的小房子，原是一家幼儿园，搬迁后就租给了赵尊。仅有的一扇大门是紧闭的，留意一点看，会发现大门上方有几个摄像头，钟山只要站在大门前，不用敲门，也不用给他电话，自然就会有人来开门。
钟山仅仅在澳门赌过一次，并非职业赌徒，不是这里的常客，只是对赵尊的一切举动了如指掌罢了。
开门的是吴启发，是钟山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一直从事驾驶工作，人很老实，做事也踏实，被赵尊相中，就带到了赌场工作，主要负责数钱和记账。
“钟山，你还是别来了！这里真的不是你该来的！”吴启发站在大门内侧，说话的语气也很重，这是为钟山着想，不愿他涉足赌博。
“启发，我早就不赌了！我来找赵尊有点事，让我进去吧。”
一楼是空的，赌场设在二楼。窄窄的楼梯上，钟山走在前面，吴启发在后。
“钟山，听说你在澳门输了五万，是吗？”
“一定是赵尊这小子跟你说的吧？别提了！老子这辈子都不想提到这件事！”钟山一想到百家乐，心里还是有些发寒。
吴启发在身后笑了笑说：“那就好，不赌最好。那你现在做什么生意呢？”
“小本生意，从零开始。”
吴启发叹了一口气：“生意太小，资金积累就太难了……”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就连歌都这样唱，还有什么好怕的！”
钟山扭头不满地瞅了吴启发一眼，吴启发嘿嘿地笑开了。
进了二楼的大厅，烟雾弥漫，人影绰绰，在一张大桌子前坐着不下十人，他们对面的墙上有一个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正播放着几个美女发牌开牌，一看这种玩法就知道是百家乐，不过这是缅甸的远程视频，并非现场，所以真假难辨。
尽管大家都心存疑虑，就是担心电脑后台控制庄闲点数，然后视频切换想开什么牌就开什么牌，但是这种玩法的确能赢到钱，曾有一个外号叫“大个子”的老几在半小时之内就赢了一百一十二万元，这里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算是一个典型的成功案例，所以就算这种赌法有假，仍然挡不住这些人一定要在半小时之内，最好是在半分钟之内就能发家致富的强烈欲望。
十来人坐在大桌子前，每人面前都有几叠现金钞票，押注时，就拿钞票丢在红线之上或蓝线之下，就是庄或闲，然后吴启发就开始快速地数清两边的钱，报数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小伙子手里拿着一个手机，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三三六万，一二三千，六万三千红庄。”
手机里传来一个清脆的男声：“六万三千红庄，好！押定离手。”
每个人都盯向显示屏，等着美女开牌，一分钟之后，果然是庄七点，闲五点，庄赢。狂笑声和唏嘘声，相互交错，赢者狂笑，输者唏嘘，其实，只要你的情绪随着牌局变化下去，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必输无疑。
当然，钟山来这里不是跟大家讲解赌博心经和要诀的，他们的输赢跟自己无关，但在所有输钱的人当中，有一个女人引起了他的特别注意。
她面前至少有两万多的钞票押在闲上，当吴启发收回这些输掉的钱时，她连瞧也不瞧这堆钞票一眼，却含情脉脉地看着显示屏，并非专心研究庄闲走势图，似乎有种看热闹的样子。
由此钟山判断她玩这种百家乐不可能输大钱，纯粹娱乐，但能娱乐到一输几万元都不会心疼的程度，足见其家财雄厚，又见她皮肤细腻光滑有弹性，衣着打扮高贵大气上档次，眼轮的每一次流转，面容的第一次含笑，也是柔美矜持有涵养，所以她绝对是一个有钱人，不必费心去猜她的钱到底有多少，反正像这种美女一辈子都不必为钱发愁。
钟山直视着她，她只是无意地拿眼角瞟了瞟，眼波流动，顾盼生辉，令人心神荡漾。坐在一旁喝茶玩手机的赵尊，好像这才注意到钟山来了，脸上带着一丝诡笑道：“钟山，既然来了就好好地玩几把嘛！”
钟山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大声说道：“妈的！你还叫老子玩这个？老子就是被你这小子害惨的！”
“我可没有害你！我说去澳门，你就跟我一起去，说明你也一直想去嘛！”赵尊说话时还像美国人一样耸耸肩，显得一副很**的样子。
“老子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今儿个你无论如何要借我一万块，否则，你这赌场也别想开了！”
钟山真的生气了，说这话也是来真的，赵尊这小子没什么能耐，在龙城的蛊惑界混得并非吃得开，想当年，他每次打架输了都是找钟山来报仇，而钟山也是有仇一定能报，出手向来快准狠，而且一出手非要见血不可，其心之毒让这小子多少有些胆怯的。就算现在的钟山永别了蛊惑界，投身了商海，但勇猛的样子还是不减当年，所以赵尊有事没事总要让他三分，给足面子。
“一万？这么少？你要这么点小钱干什么啊？”赵尊抓抓头，好像真的不理解似的。
“我要拿去注册公司。”
“多久能还？”
“快则一个月，慢则半年。”
“这么久啊？”
“别唧唧歪歪的！你小子到底借不借？”
“这么少的钱，你还不如借炮子呢！”
“什么？你让我借一天利息三百元的炮子？好好好！那你借给我吧！反正我也没钱还利息，有可能连本金都没得还了！你现在就借给我吧。”钟山边说边笑，心想你要真借，老子就真的不还。
“没有人像你这么借钱的！我没钱借给你，连炮子都没有！”赵尊又像美国人说话一样摊了摊双手。
钟山笑了，忽然阴沉下脸，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对面的那个美女花容失色，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钟山对着赵尊大声说：“那你的赌场就别开了！”
一旁的十几个人都瞪着钟山，不知这个人是什么来头，而钟山只是把眼神从他们惊愕的脸上一扫而过，停在美女的脸上，微笑着说：“今儿个这里关门大吉了！你们都回家吧！”
赵尊噌地从靠椅上站起来，小跑到钟山跟前，板着脸说：“你想砸我的场子？”
“今儿个我见不到一万块钱，这场子我就砸定了！怎么着？”钟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话的口气也够狠，心想你小子要是跟我斗，我就把你的脑袋打开花。
“一万元是件小事，我借给你吧！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不急的。”美女开口道，语音未了就从桌上向钟山丢来一沓钞票，看样子是诚心要借的。
钟山顿时脸一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柔声说道：“你的钱我不能借的，我要赵尊这小子借给我。”
这时的赵尊对着美女低着头，也柔声说道：“嫂子，这事不需要你操心的，这钱还是我借吧。”说罢拿起桌上的一沓钞票递回到少妇的面前。
美女只是微微一笑：“为了一点小钱，伤了朋友和气，不值得。”
“是的是的。”赵尊连连点头。
钟山向赵尊伸出一只手：“拿来吧，一万块。”
赵尊对着另一间屋子喊道：“川子，送一万块过来！”
屋子里跑出一个满头红发的小伙子，颈子上套着一个大包，一只手在包里摸索着，掏出一沓钞票，递给了赵尊说：“谁要这炮子？”
赵尊把钞票递到钟山的手上：“这一万元你要尽快还我，如果三个月内能还的话，一分利息都不要。过了三个月的话，就要按月息千元收取。”
钱到了我的手里，什么时候还就是我的事，用不着这小子在我面前摆威风，不过，刚才也确实煞了他的面子，就让他威风一下也无关紧要。
钟山点点头，尽量不说话，看向显示屏的时候，发现庄闲的路子很正，真有拿个几千块再玩一玩的冲动，不过冲动只是一闪即逝，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不想发财，这种东西还是可以玩玩的。”
美女又开口了，眼睛盯着显示屏，但话是说给钟山听的。
钟山摇摇头说：“我不会再碰了。”
美女把面前的几沓钞票慢条斯理地收进了小挎包里，微笑着说：“你是对的！我以后也不会再碰了。”
钟山站起来要走，赵尊却递过来一张纸和一支圆珠笔：“钟山，打个条子吧！”
“什么条子？”钟山一时诧异，不明所以。
“我借你一万块，你总要打个借条吧？”
“哦，这个当然可以。”钟山说完就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了借条。
美女走了，已经下了楼梯。钟山也要回去，紧随她出门，见她身材高挑，且窈窕；双腿修长，又有力。就连那背影，也散发着一种成熟女人独特的魅力，不觉看得有些呆了，目光总是离不开她。
她一直没有回头，出了门，上了一辆宝马Z4的小跑车，钟山假装不再看她，仰着头往家走。跑车开到了钟山的身边，一扇窗户摇了下来，少妇对着他招了招手，微笑着说道：“你要到哪里去？我捎带你一截吧！”
没想到她这么客气和热情，钟山感觉脸上一阵一阵发热，忙向她摆手说：“不了不了，我家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
她咯咯地笑了几声，说：“那好吧。你叫钟山，是吧？”
刚才赵尊在赌场喊过钟山的名字，不料她这么有心，居然还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钟山点点头说：“是的是的。”
“我叫陆嫣。”她的语音未了，车窗就徐徐上升，在钟山面前一溜烟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