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帝的旨意下达各府，内务府已经将前往皇觉寺礼佛的事都准备完毕。
项潭悠是正经宗室，自是在前往皇觉寺之中的队伍之内。而顾少筠身兼两职，一个为从二品，一个为正四品。于是内务府府丞有些纠结，该不该把顾少筠归于队伍之中。因着这事，内务府府丞特地跑去宗正寺同宗正讨论了下。
最后还是由宗正一锤定音道:“长广王世子要算也是应算从二品上将军这个官职，自然亦在前往皇觉寺之列。且世子又是长乐公主的驸马，与宗室有关系，关于队列方面，就让世子同长乐公主一起罢。”
得知这个消息的顾少筠有些哭笑不得。最后他评价道:“宗正寺宗正的决意深得我心。”
——能和项潭悠一起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
当天盛京开启城门，以清水撒地，由一千精兵在前开道，皇家禁卫军与黑羽卫护送皇族仪仗出城。三品以上官员随行，部分黑羽铁骑于其后。
抵达皇觉寺后，分别由皇上、皇后各自率领诸位大臣和宗室女眷前往寺大堂上香祈福。
项潭悠身为太宗嫡系血脉，自是跟在皇后身后。另外项潭悠还望了眼项绮罗。眼下项绮罗怀胎五月，小腹已经显怀，走起路来有些艰难。再则她又穿着拽地三尺的宫装，更是累赘。
项潭悠心道到底她是姐姐，摔倒了那可不得了，所以便伸手搀了她一把。
项绮罗微微抬眼，眸中浮现出惊讶地神色，接着，她又看了看挨着皇后的永慧公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项绮罗咬了咬唇。
出来的时候，项绮罗便叫住了项旖曼，“四妹！”
一旁的澄碧忙扶了她的手，生怕她跌了。见状，项潭悠也转身走过去，让项绮罗少走些路。
“这皇觉寺别的没有，就是景色好。我虽怀着身子，但太医也嘱咐要多出去走走，亦想着你初来这佛寺，定是陌生的，不若我带着你走走？”项绮罗的神色不似从前那般轻蔑了，倒有了几分亲近的感觉，她咳了声，道:“也算是我答谢你方才扶我一把。”
邀请她一起走就一起走吧，犯得着搭上后面一句么？项潭悠唇角挑了下，道:“有劳姐姐了。”
二人在佛寺的长廊里走着，看看佛寺风景，倒是惬意。
不巧，迎面行来三个华衣女子。仔细一看，穿着更为华贵些的两位女子走得更前一些，更后一些的女子姿容绝色，顾盼生辉，即使在后头也无法让人忽略她。凭借那张绝色的脸，那女子将身边两位女子的风头压得消失殆尽。
“呵，我当是哪两位标致的美人儿呢，原来是绮罗姐姐和长乐妹妹。”身着淡紫色宫装的女子柔声道，从称呼中得见亲疏。
项绮罗娇笑道:“嫣儿惯会取笑我，今儿嫣儿才是标致呢。”
又转头对旁边着月白色宫装女子说:“婳儿也是。”
完全无视二人旁边艳光四射的大美人。那美人也不恼，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对项潭悠和项绮罗行礼:“见过长宁公主，长乐公主。”
那美人垂着眼，余光偷偷打量着项潭悠，眸中带了些不甘。
项潭悠已经确定了同项绮罗打招呼的那个女子和旁边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是谁了。
——皇二女永慧公主，皇五女永泰公主。
至于旁边那令人无法忽视的大美人，项潭悠就不知道是谁了。
永泰公主见项潭悠对大美人露出疑惑神情，便道:“长乐妹妹刚回盛京，定是不认得的，这位可是咱们盛京第一美人，漪澜郡君。”
漪澜郡君？明白了，这位大美人原是皇后亲侄女，宁国公府的大小姐赵湄。
京城第一美人？看起来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漂亮。自从见过赢千珑、皇贵妃、西域第一舞维姬与契丹的草原格桑花耶律卓歌这些大美人之后，项潭悠的审美观倒是提高了不少。在项潭悠眼中，赢千珑是她见过的汉人女子之中最美的。
赵湄虽美，但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在项潭悠看来，唯有皇贵妃才当得上。
但项潭悠还是给了赵湄面子，“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啊，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赵湄有些羞赧:“长乐公主谬赞。”她抬眸望了眼项旖曼，握着锦帕的手紧了紧。不可否认，长乐公主亦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不过，到底她年纪还小，真正美人的风韵，长乐公主还是没有多少的。只是那双桃花眼勾人的紧。
思及此，赵湄在心中暗暗咬牙，长乐公主还真是幸运，竟然能让顾少筠以十万兵马为聘迎她为妻。十万兵马啊，这样的聘礼，顾少筠竟然舍得拿出来。长乐公主到底何德何能，得顾少筠如此在意。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赵湄毕竟是在京中贵女堆里面混了多年的人，面上当然不会表现出来。
“唉……”永慧公主倏然叹息一声。
赵湄走过去拉住永慧公主的手，关切道:“表姐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说来也真是气闷，项旖姝不过是个妃嫔所生的公主，竟然能享受连嫡出公主享受不到的待遇。我及笈那会儿，父皇不过来了我的及笈礼上观礼而已。”这事儿就是永慧公主的心头刺，她跟永嘉公主斗智斗勇那么多年，有胜有负，最让她难以忍受的就是父皇对项旖姝的疼爱。
永嘉公主的地位，简直比他们嫡出公主还高。
“说的也是，及笈之时摆大型宫宴的唯有太祖嫡长女辅国大长公主那会儿才有过。项旖姝不过庶出，何德何能如此。”项绮罗习惯性的赞同，自小她就是养在皇后身边的，且现如今她认了皇后为母，自是站在皇后那边，故小时候亦是对永嘉公主百般嫌弃。
永泰公主只是笑笑并不附和。
而赵湄不过臣子之女，没资格议论公主。况且这次礼佛，她本不再其中，要不是她苦苦哀求皇后，怕是现在她也不在这皇觉寺了。
项潭悠撇了眼永泰公主，相对于她姐姐来说，身为妹妹的永泰公主沉稳多了。她知道永嘉是项勋爱女，若这番话落在她父皇耳里，定又是大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在一旁听着便是。
“可怜长乐妹妹，都没在皇宫办过及笈礼呢。”说着，永慧公主用帕子按在眸边，倒像是真的可怜项潭悠一般。
呵呵，项潭悠只想回复她一声冷笑。明目张胆的戳人家痛楚啊。
她算是把皇后一脉得罪光了，永慧公主如此也不稀奇。所以，她也就光棍到底喽:“啊哈哈，永慧姐姐多心了。我不在乎这些虚的。”
虚的……虚的……这话不正显得永慧公主光是在乎些虚名而已。
永慧公主被噎了一下，强笑道:“说的也是，都是些虚的。”
竟是不知怎么接话了。
还好永泰公主站了出来，“好歹咱们是正经嫡出公主，父皇总不会亏待咱们嫡出公主不是。”
项勋总替她们这些嫡出公主办了及笈礼，项潭悠身为嫡出公主可是及笈礼都没有呢，连庶出公主都比不上。这话说的比她姐姐的还更戳心。
“是啊。虽然皇叔有些偏心，但按照惯例嫡出公主应该有的，永慧和永泰姐姐还是有的。皇叔总不能让自己被别人说苛待嫡出公主吧。”就你会打击人？项勋待你们庶妹比你们好，并且你们庶妹做什么都是破例，你们只能是惯例。
永慧公主听罢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柳眉倒竖，“你！”
永泰忙拉住自家姐姐，虽然心中气愤，但项潭悠的话里挑不出漏洞，她们无法反驳，也没理由同项潭悠掐架。永泰心中不忿，但口上还是道:“长乐妹妹说的是。好了，我们就不打扰长宁姐姐和长乐妹妹了，我们先走了。”
临走前，赵湄深深地望了项潭悠一眼。
项潭悠不以为意，而项绮罗见了，忽然道:“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喜欢你家顾少筠，甚至还以一首词对顾少筠表明过心意。当初父皇给我和顾少筠赐婚的时候，她对我说话都是带刺的，暗里亦对我使绊子，所以我不喜欢她。你，要小心她。”
“那又如何？”项潭悠的眸中含着淡淡的嘲讽神色，“如果顾少筠没心思，她再怎么样也是白搭；如果顾少筠有心思，我再怎么样也是白搭。”
“我信他。”不知为何，项潭悠的心里有那么一丝坚定。
项绮罗微微一怔，面上露出一抹苦笑:“你知道吗，四妹，我后悔了。”
项潭悠有些茫然:“后悔什么？”
“没什么。”项绮罗勉强一笑，抽出锦帕拭去眼眶中差一点就流出的眼泪。
“啊，是绮罗和潭悠。”一位身着紫色蟒袍的男子踏上台阶。他一双桃花眼微眯，面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神色，可他眼中的精光却不可小觑。
紫袍男子勾起唇角，俊美绝伦。他眉目含笑，缓缓而来。若不是怀中还抱着个快满周岁的女儿，这般模样，定会让姑娘们芳心大动。
“大哥！”项潭悠欣喜地唤了那紫袍男子一声。
项绮罗同项宸悟的感情虽然不怎么好，但她还是礼貌的对项宸悟打了个招呼。
“哎。许久不见，潭悠看起来长高了些，看来顾少筠把你养的不错。”项宸悟抱着娃走近，上下打量项潭悠一番之后，满意地点头。
为什么她有种自个儿还是小孩子的感觉……项潭悠的嘴角抽搐一番。
“绮罗看起来气色比原来好多了，黎景对你怎么样？”项宸悟又问项绮罗。
项绮罗支吾道:“还，还好吧。”
项宸悟微微蹙眉。
“我有些乏了，就不同大哥和四妹聊了。我先告辞。”见项宸悟点了头，项绮罗便转身走了。
“看起来她过得并不怎么好。”项潭悠望着项绮罗的背影，摇了摇头。
项宸悟嗤笑一声:“皇后的安排，那人能对她有多好。”
皇后能安什么好心。一开始在皇后的帮助下，项绮罗是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黎景，但那不过是为了达到离间项宸悟和顾少筠的目的而已。如此一来，睿王党不就更没机会得到顾家这一助力么。黎景肯冒着得罪睿王和顾家的风险去娶长宁公主，当然是为了赵家，为了太子。既然是为自个儿主上办事，不论他喜不喜欢项绮罗都不重要。
眼下看来，汝阴侯应是对项绮罗没什么感情，怪不得项绮罗说她后悔了。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来，绾绾，叫姑姑。”项宸悟把怀中的小女儿举给项旖曼看。
项宸悟去年得了个女儿，因着这姑娘是自己和心爱的王妃唯一的孩子，他自是喜爱的不得。小姑娘的名字叫项毓绾，被项勋封为长安郡主。
长安。看似美好的祝愿，但对眼前形式上看，长安，是希望项宸悟的女儿长久安康，还是希望项宸悟自己，长久安定呢？
“姑姑。”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让项潭悠心都快化了。
好可爱的娃。项潭悠应了一声，捏捏小郡主软软的小脸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