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夜皈尘被吓得不轻,惊呼了一声,“你是人是鬼?”
头颅依旧用死鱼般的眼睛盯着夜皈尘,拉着虚弱的长音道:“门票一两银子——”
夜皈尘见这玩意儿只是说话,并没有做出什么威胁举动,定了定神,道:“什么门票?你是干什么的?”
“进门,买门票。”
“进什么门?”
“进这扇门--“头颅稍微向门里歪了歪。夜皈尘这才看见原来他的头颅下面是连着脖子的,只是埋在沙子里看不见。
“门里是什么地方?”
“沙中镇。”
“你是说这沙子下面有座镇子?镇里有人吗?有能吃饭喝水的地方吗?”
头颅微微点了点。夜皈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姑娘口中的小镇是在沙子下面的!那些沙地上低矮残破的建筑,大概只是小镇残留在地面上的部分。
“可他要银子!我没有银子啊!“夜皈尘这下犯了难。灵机一动,“这件姑娘的袍子里会不会有!”
于是夜皈尘背过身,开始在袍子里翻找,可找着找着不由得脸一红,心想这姑娘家家的衣服里会不会有不能让男人看的东西!可也顾不了那么多,终于,夜皈尘在左侧袖筒里捏到一个硬邦邦的夹层,打开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竟然满满的是黄澄澄的金子,有拇指般大的金锭,也有小指甲大小的金克子。
“这姑娘这般富有,随随便便一出门就把几户人家的全部家当带身上,绝不是什么江湖游医。“夜皈尘心中暗想。
又找了找,发现右侧袖口内侧挂着一个坚硬的条状物。掏出来一看。竟是一把匕首,刀鞘外皮裹着绣着金线的丝绸,下端镶着美玉;刀柄包木上的漆已经略有斑驳,说明这刀并不只是个摆设,至少经常被主人在手中摆弄。整体看上去非常精致、贵气十足。拔出刀鞘,竟是寒光一闪,双面刀刃十分锋利,刀侧背的血槽更加证明了这不是一把工艺品。侧背根部刻着两个异形文字,夜皈尘辨认了半天才看出来--西陵。
还刀入鞘,收回袖筒内。夜皈尘拿出一枚金克子,转过身,向那颗头颅一递。
那张僵硬的脸,见了钱,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先是一愣,然后突然眼睛完成一道弯,裂开嘴一笑,露出稀松糟烂的牙齿,道:“我不找零钱!”
看到夜皈尘点了点头,那老头儿将一条瘦削干枯的胳膊从沙堆中伸出来,张开如枯枝般指节粗大的手,用那满是污泥的长指甲将金克子接了过去。随后,他将另一只手从沙堆里伸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带着别针的小木牌,问道:“姓名、别称、头衔、绰号。全部告诉我!”
“夜皈尘。没有其他称号!”
应该是已经老眼昏花,老头儿将小木牌贴到眼前,用另一只手食指的长指甲在牌子上刻了一个“叶“字,又问道:“哪个'皈',哪个'尘'?”
“不是这个'叶'!“夜皈尘说道。
老头儿一愣,道:“那是哪个'叶'?”
“是夜晚的'夜'。就是你脸上烙着那个字!”
“啪嗒“一声,老头儿手一抖,木牌掉在地上,“什么?你刚才说哪个'叶'?“老头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夜晚的'夜'啊!“夜皈尘有些莫名其妙。
老头那死鱼般的眸子中突然绽出光芒,举起两条胳膊,颤抖着抓住夜皈尘的双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孩子!你从哪来?还有其他族人和你在一起吗?”
“我……我好像失忆了!记不清从哪来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你是谁?为什么问这些?”
“我!我、我也姓夜啊!我叫夜庆诚,我是你的族人啊!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一位夜氏族人!孩子,你今年多大?六十岁?七十岁?“老头儿显得很激动。
“哪有那么大!我才16岁啊!”
“怪不得,怪不得啊!年纪这么小!没人跟你讲过我们夜氏族人的历史吧?”
夜皈尘摇了摇头。
“那皈灵谷的历史你一定也不知道了?”
夜皈尘点了点头!“我连自己的历史都忘记了!“夜皈尘虽然尚未完全对眼前这个奇怪的老人放下戒心,但他现在迫切地希望了解自己所处情形,也就没有隐瞒自己的疑虑。
“那我来跟你说一说吧。”夕阳已经半隐在地平线下,最后一缕微光挣扎着洒向大地,照在老头儿饱经风霜的脸上。他的目光渐渐黯淡、深邃,仿佛千年的苍黄变幻正在那里潮起潮落……
“这片血色沙漠,“老头儿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原叫'皈灵谷',谷地中心有一眼被世人称为大地之脉的泉眼,名叫'皈灵泉'。皈灵泉涌出的水叫'灵水',能滋养天下万物众生。皈灵泉泉涌充沛,汇聚成潭,叫做皈灵潭。在皈灵泉的滋养下,皈灵谷本是绿树深深、水美物丰、生机盎然之地,是天下人眼中这婆娑世界上最接近仙境的地方。皈灵谷是上苍赐给我们夜氏天民的应许之地,自有史以来,我们夜氏天民就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皈灵谷里,享受这里丰饶的物产带给我们的富足!我们夜氏天民也是天民中福寿最长的一支,可是--”
“老人家!请等一下!刚才你说夜氏天民,是一个部族名吗?是指姓夜的天民?天民是一个部族名字吗?”
“孩子!你连'天民'是何意都不知道吗?“老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夜皈尘,放佛在看一位孤儿。
夜皈尘摇了摇头。
“天民族是这婆娑大陆上五大种族中福报最深的一族,分为夜氏天民、普照氏天民和战氏天民三部。天民都寿命极长,短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而我们夜氏因为有皈灵泉的荫泽,是三部中寿命最长的、衰老速度最慢的!七八十岁的天民族男性能够保持地民族十五六岁时的模样。”
“所以您才以为我已经六七十岁了?”
“是啊!除了战氏天民外,其他两部的天民族人的生命历程中都要经历非常长的青少年时期。尤以我们夜氏天民为甚!”
“可您怎么能只凭我自称姓夜,就敢断定我是您的族人呢?您就不怕我在撒谎吗?”
“因为这天下已经基本上没有人敢自称姓'夜'了啊!“两行热泪从老头儿深陷的眼窝中溢出,流过他皱纹横生的苍老面庞,又化成无数道细流,仿佛每一道细流里都潜涌着一段无法言说的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