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浩从机场到医院已经是下午2点了，他一下车，便直接到神经外科主任那边。许浩刚踏入王伟的办公室，只见王伟眉头深锁，“主任，我回来了，事情有什么进展？”
“小许，你回来了。现在患者没有更新的进展，病情没有加重也没有缓解，还是跟进来的时候一样，四肢行动受限，做了一些相关检查，没有发现确证病因。目前，我没我们和会诊专家的意见是……”王伟看到许浩后把王志忠的相关情况介绍了一遍，“还有，你之前门诊的诊断很正确，并没有存在任何医疗过错。不过……”
“不过什么？主任，有话你就直说。”许浩听出来王伟话中的迟疑，不禁问道。
“这次诊疗效果还不明朗，恰好患者又是沪海市市长的父亲，虽然你的诊疗没有过错，记录也非常详实，但是院长可能对你有些意见。我虽然进行了相关解释，但是……”王伟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许浩看着王伟那为难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感概万千。国内医疗体制确实非常糟糕，有时一些非责任的医疗事件，非得被领导搞出个一二三来。在中国，一旦发生医疗事故，只要患者家属反应迅速，立马封存病历，那简直一抓一个准。因为以当前的国内医疗现状来说，基本是1500人配备1个医生，而国外却是500余配备1个医生，经常国内诊疗后，相关护理、诊疗、查房等记录没能及时完善，所以只要速度快，便能够从相关记录中查出蛛丝马迹，最终从医院拿到一定的赔偿。
“看来我并不适合混体制啊！”许浩心里感叹道。原本许浩还想着怎么腾挪一些时间出来，以便出外勤，这下理由都不用找了。其实这就是没办法的事情，许浩从小就在美国那种体制下生活，而且接受的是纯美国式教育，对国内的了解和认识仅限于新闻、网络和书籍，没有亲身经历，不适应也是正常。
“走吧，去看看老先生。”王伟看到许浩沉默，心中对院里的做法也颇为不满，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建议许浩跟他一起去看一下王志忠。
于是，许浩便在王伟的带领下，进入了王志忠的病房。王志忠住的是一间单人高级病房，有独立卫生间、客厅和厨房，此时房间里出了患者以外，还有王文禾，李淑君及其女儿王芳。
“市长，我带我们科最好的医生过来给老先生看看，他是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
“我知道他，就是他在看过老爷子病情的情况下，还让老爷子离开，像他这种医生，不看也罢！”李淑君说道。
“好了，让他先看看吧！”王文禾展示出来身为市长的沉着与冷静，但是眼神犀利。他们其实都知道许浩这个人，从医疗工作上来说，许浩没有什么过失，但是前提是这种事情是发生在他人身上，发生在自己身上，谁都受不了。
很多人都习惯以自己的认识和经历，去衡量他人，然而，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受不了。这在国人的行为和心理上，就能够得到很多证据。
“虽然你们对我有意见，但是我必须说一句，你们如果真正关心这位老先生，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许浩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王伟一听，瞬间后背冒汗，“这臭小子，不说话会死啊！你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嘛！”
“你什么意思？你自己身为医生，没有履职尽责，还说我们自己不关心老爷子，岂有此理！”李淑君气愤道。
“年轻人，说话要有分寸。”王文禾一向与人为善，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愤怒了。
“或许我说的话，你们不爱听，但是之前老先生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出血，但是那只是陈旧性，以我的专业判断根本不会出问题。当时我对老人家提示过，让家人过来一趟，老人家不容易，然后就走了。”许浩说道，“从与王老的交谈我可以感受得到，他很孤单。你们或许很好奇我怎么知道，我从小就是孤儿，对这种东西最敏感。”
王文禾等人听完以后，神情有些暗淡，心情有些沉重。
“不说这个了。之前我让王老联系你们，主要是跟你们交代一下王老以后的起居生活，还有就是征求下你们意见，我准备开颅以确定我心中的猜测。”许浩说道。
“小许，你是说你在第一次体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大概了？”王伟有些惊讶道。
“其实只是个初步猜想，只是把握只有60%而已。所以我才征求患者的家属过来，只是我没有料到王老会突然发病，有些不可思议。”许浩有些不解地回道。
“为什么要进行开颅？”王伟不解地说道。
“其实是我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目前还没有人确证过。我之前研究骨桥通道时发现，自发性脑出血，因为各种病理性原因导致血管脆性增加，从而引发出血危险，同时如果因为局部性出血导致血液淤积，造成局部缺氧和乳酸淤积，引起钙离子通道阻滞，继而引起活动受限。”许浩解释道。
“当时为何不直接进行？”王文禾问道。
“这毕竟是我在研究课题时的发现，目前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不可以直接应用到临床。此外，这是我的个人判断，无法确证王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致，不过开颅后会很清楚，即便不是，也不会有影响。所以我会要求患者家属过来，只是王老不同意罢了。”
“不开颅就没办法吗？”李淑君觉得有点希望，但是开颅毕竟是大事，风险还是比较大的。
“我可不敢打包票，从和个人经验来看只能说比较像而已，当然也而可能像之前主任说的，纯粹就是因为老年性功能衰退，以后采用物理治疗，但我想作用还大。”许浩其实还是很有把握的，之前8号很详细地为向讲解了王老病情，对姐何诊治有着非常详细的演示，连开颅等一切举措都普及到位，所以许浩非常有底气。当然对外不能说得太死，毕竟医学上没有百分百的事。
此时，卫生局耿副局长带队在市人民医院进行调研，其实所谓调研不过是个借口，更主要为了许浩而来。原来，陈木斌向申屠汇报了这件事，申屠便把事情告诉了耿明清，所以耿副局长才会带人来蹲点，且美其名曰调研。
“蔡院长，贵医院的医疗资源还是非常丰富的，医疗秩序也不错，这为我们沪海市解决了百姓看病难的问题。尤其医院还定期开展送温暖服务，保障偏远城乡居民的卫生保健，对我市卫生状况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耿明清不吝赞赏道。
“呵呵，这还得靠卫生局领导们的关心和帮助，否则我们医院也无法取得这么好的成绩。”蔡锦标笑言道。
“蔡院长谦虚了，我们卫生局可没做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保证医院工作的顺利进行，并且监管相关诊疗活动而已。上级重视了，关键还得看底下不是？”耿明清对蔡锦标的话还是挺受用的，哪个当领导的不喜欢底下人吹捧、肯定自己呢！
“那是那是！”蔡锦标附和道。
“我听说了，王市长的对亲在此住院，正好去探访一下。”虽然耿明清说得像是商量，实则只是一些客套话而已。
蔡锦标当然不希望耿明清去，毕竟这里还夹杂着许浩这件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还是看领导。国内的制度就是如此，有时候规定往往比不上领导的一句话。不过，蔡锦标也没办法，只能把耿明清带到了神经外科特看病房。
“王市长，您好！之前听到了令严身体有故，这次刚好来这里调研，便过来看看了。”耿明清一踏入病房便热情地与王文禾问候道。
“耿副局长有心了，不用特意过来看，上级近来三令五申，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不要搞那些虚的。”王文禾最反感这种走亲形式的来访，近来纪委查得紧，落马的一把手有不少。
“呃……”耿明清有些尴尬，“那市长您忙，我下去继续调研。”
耿明清说完后，便退出了病房，刚才的对话，不禁让耿明清背脊冒汗，本来他想把许浩的事情顺带提一下，现在看来不行了。
“蔡院长，这许浩到底怎么回事？患者这种情况，竟然没有留院观察，反而让患者自行离开。这连一位合格医生所应具备的基本素养都没有，你们竟然都没对他进行相关处理。我看必须以此人作为典型，在全院开展医德医风教育整顿，以防止此类现象，这简直就是给我们卫生系统抹黑，我认为对许浩必须严肃处理。你看呢，蔡院长？”耿明清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给说了出来。
蔡锦标一听，便知道耿明清的意思，“许浩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上次让他转门诊，这次搞下去，估计许浩在卫生系统都混不下去了。”不过，蔡锦标不会在这种事上去跟卫生局闹得不愉快，因为没必要。当然这不是说蔡锦标就不能反对，作为卫生部直属，他完全可以不理会当地卫生局，只是毕竟在一个地区，为了一个小小的医生去得罪卫生局，这太不划算了。
“这个我之前就已经又打算了，虽然从治疗上来说，许浩没有任何过失。但是作为一名医生，起码的医德还是比较欠缺，所以我准备停止他的门诊坐诊，让他在神经外科病案室先待半年。期限一到，我们再进行考核和分配。”蔡锦标将自己原先的打算跟耿明清说了一遍，看到耿明清没有更多补充以后，便陪着他继续到其他部门调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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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禾此时有些拿不定注定，许浩今天对他说的，他还没有完全消化掉。人有时就是这样，替别人拿主意的时候，非常干脆利落，而轮到自己或自己家人时，便失去了一贯的果断作风。王文禾在宦海中沉浮了20来年，能够坐上沪海市市长这个位子也颇有魄力，他跟李淑君交流后，最终也没有拿定注意。两人只好让王志忠自己做决定，只是王志忠此刻口不能言，只好以眼示意，最后同意了许浩的建议。
王文禾让王志忠多做休息，便到外间与李淑君说：“以后你我能推掉应酬就推掉，父亲到沪海这么久了，我们都没好好陪陪，即便实在一起吃饭，也几乎是屈指可数。”
李淑君看到王文禾这般自责，说道：“要不饿哦把工作辞了吧。你我工作基本都走不开，时不时得还要加班，陪老爷子本来就少……”
王芳看着父母这般说，打断道：“爸，妈，现在说这个没什么用，等爷爷过了这关再说吧！实在不行，就让我当个啃老族，我陪爷爷，你们付钱就是了。”
王文禾与李淑君一听，都乐了。但是没多久王文禾便停止了笑脸，“老爷子同意进行开颅探查，我想以他那不想麻烦我们的性格，这种下半辈子与床同行的日子，他绝对接受不了。”
“是啊，老爷子就是太能忍了，凡事都不想我们操心，结果……”李淑君有些哽咽地说道。
王芳看着父母如此，赶忙安慰道：“拿许医生不说他有60%的把握嘛，你们就别担心了。”
王老在经过物理治疗以后，病情并没有多大的起色。王文禾也想用许浩的法子试试，可是毕竟不是隔行，虽然许浩说即便没有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对王老也没有多大的损伤，王文禾想着都不免一阵担忧。
“丫丫，你去把王主任找来！”王文禾对王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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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浩坐在王伟的办公室里，等待这患者家属的最终考虑结果，只是他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等到王文禾一家的决定，倒是院里对他的调整意见下达到神经外科，这让神经外科所有人议论纷纷。
许浩对这些没有多在意，如果不是原先就有了打算，即便许浩这种与人无争的性子，估计也会气得不轻。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许浩打算做掉最后这一个病例后，便辞职，以后在家专心搞网络和情报工作，这倒也跟他之前的想法相吻合。
王伟的到来打断了许浩的思绪，他喝了下水后，说道：“市长他们同意进行开颅探查，这个手术既然是你提出的，就由你来完成吧，我给你搭个手。”
王伟的兴致不高，估计是因为听到了有关院里对许浩的那个调整意见，内心有些恼怒吧。
“可以。那就马上安排吧，省得夜长梦多。”许浩回应道，“主任，做完着一例以后，我会离开医院。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受您照顾颇多，对我也颇为器重不过，在此我对您的知遇之情表示感谢。”
许浩说完，便朝着王伟鞠了一躬。对于王伟为人，许浩还是非常肯定的。在许浩进入神经外科以后，对他各方面都颇为照顾。对院里的相关决定，他没办法左右，但是能够为许浩去争，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王伟非常欣赏许浩，无论对他的理论底蕴，还是手术操作，他都认为许浩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如果一棵这么好的苗子就因为体制问题而被排挤出卫生系统，对于神经外科领域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小许，即便不在这里，我可以介绍你到我老同学那边去，你看怎样？”王伟还是想帮着许浩在沪海安定下来。
“呵呵，主任，不用了，谢谢您。对于以后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您不用替我担心。”许浩说道，“现在不说这个了，我去准备一下，晚上6点准备进行手术。”
许浩没在这上面多做解释，而是巧妙的转移话题。说完后，许浩便离开了主任办公室，去准备相关手术事宜去了。
晚上6点，6号手术室。
许浩正准备进行开颅手术，许浩看了一眼王伟道：“主任，您替我把把关，我准备开始了。”
在得到王伟应答后，许浩操作机械设备开始打开患者颅骨，并依靠纤维设备进行相关的血块清楚工作。只见许浩的手稳固的手在患者的脑部来回交错，时不时的取出一小块东西，放到边上的盘子里。
王伟几次观看许浩的手术过程，他一直觉得这不是手术，而是艺术。许浩能够精细地进行操作，不会对患者造成二次伤害，并且手术结果都非常完美。“可惜了……”一想到这里，王伟也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主任，脑部的血块基本清理完毕，现在我需要对患者脑部做一个测试，以验证我内心的想法。”许浩在处理完全血块以后，对一旁的王伟说道，“给我把患者脑电图接起来，等下我假如钙离子激活剂时，注意看一下脑电图的变化。一旦有变化，就到边患者就是因为钙离子通道阻滞，导致患者行为受限。如果不是，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好了，我准备开始了。”
许浩将钙离子激活剂打入患者脑部血管，许浩和王伟都盯着脑电图。原本相对平缓的脑电图在接受了钙离子激活剂的注入后，没多久便产生了一个个波峰与波谷，王伟见此，心中激动莫名。他转过头来看着许浩，只见许浩依旧淡然，越是如此，王伟越觉得可惜。
“应该没错了，这个印证了我的想法，现在我准备采用弱电治疗。”许浩说道。
“弱电治疗？”王伟吃惊地说，“这个对患者的脑部可是有损伤性的，在没有确认弱电电流的情况下，这样做风险太大了。”
“主任，您放心，每个人对弱电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大脑，因为本身的电生理现象及其组织特异性，使得我们很难对大脑的弱电电流进行判断。我之前在进行骨桥通道研究的时候，相关数据我已经整理过来，不过不能告诉您，因为这个已经给我的导师了，应该在今年的9月份就能在新英格兰杂志上发表出来。”许浩解释道。
“没问题吧！”王伟还是有些担忧。
“放心吧，没事的，我准备开始了。”说完后，许浩便将弱电设备进行调试，并连接相关电极和线路，待他将所有东西准备完全后，说道，“准备进行弱电刺激，以确保钙离子通道畅通，现在开始电流刺激。”
只见患者脑电图在通电后瞬间出现多个高峰，王伟看到这话变化，心中不免为许浩捏了一把冷汗。
“从脑电图上可以看出，在接受刺激后，脑电图出现了循环、连续的高峰，且规律性强，这代表患者阻滞的通道已经基本打开，我们还必须再关注一下，通过起高峰数量及峰高程度，可以判断阻滞情况的打开程度。”许浩解释道，“现在来看，患者的钙离子通道已经基本全部打开，图上的稳定高峰能够说明这一点，我现在准备对患者进行缝合，大家注意观察患者体征，如果有异，立即告诉我。”
王伟不得不为这次手术情况感叹，这最后一台手术基本已成绝响，以后想再观看许浩手术，估计仅限于影像记录了。
整个手术进行了4个多小时，待许浩和王伟从手术室里走出时，给王文禾一家报以微笑后，王文禾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总体情况非常好，跟我预期的差不多，最后的术后观察就交给王主任了。”许浩向在场人说了这句话后，便换装离开了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