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铺天盖地地蔓延，腥味充斥着鼻腔和喉咙口，不适的感觉快要令人窒息，灿若星辰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令人心生惶恐，憋闷感快要将她淹没。
猛然睁开眼，浑身已经湿透，抬头拂过额头豆大的汗珠，指尖不着痕迹地掠过眼角的湿意，又是一场梦……看着头顶洗得发白的帐帘，床榻上的人陷入沉思。
外间响起轻快的脚步声，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柔柔地响起：“三小姐，该起身了！”
三小姐？三小姐……
床榻上的人回神，美眸流转间，黛眉微皱，这才反应起来。对了，她现在已经是京兆尹府秦家的三小姐了，一个四品京官的庶女，秦沐言。
转念不由想起一品尚书府……她无声冷笑，老天真爱开玩笑！
四品和一品，这门第相差也太远了些。不过那又如何，总有相逢的时候，她不急。
“三小姐？”小心翼翼的轻唤声又响起。
秦沐言听得出这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书香，这身子的前主人挺有意思，给一个长相粗糙的丫鬟取这么雅致的名字，还真是个跳脱的性子呢。
书香外型粗放可干活时的手脚利落，脚步轻点，须臾间就准备好了洗漱用具，正要出声再唤，内室珠帘被掀起，一个清秀的丫鬟走了进来。见书香弯腰上前的架势，连忙快步上前狠狠捏了她一把，小声喝道：“你做什么呢？小姐想睡就让她睡呗！”
书香一脸为难，“可是……夫人有交代，今天的午宴小姐必须参加，这会儿起身梳洗，时间还是够的。”
“你懂什么？”书梅瞪了她一眼，“你没发现小姐大病一场后一直心情不好吗？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活该老被小姐嫌弃，就连四姨娘也不待见你。”
书香局促地绞紧手里帕子，尴尬地挠头，“可这府里都是夫人管着，我就想只要顺着夫人的意，小姐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些，小姐老大不小的了，将来想嫁个好人家全凭夫人做主。如果能把夫人笼络好……”
书梅心中有百般郁闷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说的可不是嘛！一年拖一年的，大小姐都嫁人一年多了，连二小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咱们小姐怎么就……哎！都快十六了！”
“还不是四姨娘给拖累的！”书香嘀咕道。
书梅拧眉，狠狠踹在书香的小腿上，几乎是立刻地，脚尖的痛意传向四肢百骸，再见书香几乎纹丝不动，像个没事人，书梅又拧了她一把，道：“别乱说话！好歹是小姐的亲生姨娘，也是我们的主子，不要命了？”
书香闷闷地不说话，默默收拾书桌上那一摞书卷。
书梅心里也不好受，自己小姐比别人哪里差了，真要说起来就是个身份吧，不过也是，出身不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了吗，就像她们这些天生做奴才的。
“对不起，书香！咱们做奴婢的多想也无益，尽力守着小姐就是了，你说呢？”
帐帘后的秦沐言勾唇，跟前这两个丫头，一个老实巴交只知道埋头苦干，一个心思活络反应机灵。
躯体里那颗冰冷的心脏，不知不觉竟生出了些许暖意。
轻咳一声，外头的两个人立刻住了嘴，秦沐言掀开帐帘，披着松垮的亵袍站起身，接过带着茶香的漱口水漱口，又仔细净了脸，这才坐回梳妆台前。
书梅机灵地上前，笑意盈盈，“小姐今天想要梳个什么发髻？”
眼前的小姐半年前得了伤寒，拖拖拉拉一直没有好转，一个月前就连大夫都说无力回天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大夫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土方子，几天下去竟然好了。
“今天都有谁去参加宴会，可打听清楚了？”
书梅闻言眼前一亮，低声回话，“小姐，令国公府小姐的这次生辰宴会操办得很是盛大，请了不少人，奴婢打听过了，其中就有三位皇子，还有安顺侯府、周尚书府。”
秦沐言没说话，素手把玩着一支翡翠簪子，低头沉思。
书梅大气都不敢喘，绞紧一双手站在秦沐言身后听候吩咐，小姐病愈后有些不一样了。
“夫人那儿是个什么意思？”秦沐言又问，以前她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烦恼，最后不过是落得被捧杀的下场，现在她宁愿什么都去想一想。
“夫人昨日胃口就不太好，精神也不大好，奴婢没用，也打听不出其它消息了。”
秦沐言虚扶了一把书梅要下跪的身子，莞尔一笑，“夫人院子里都是信得过的人，你能打听到这么多已经很好了，其它不必强求，消息重要，可你们的命更重要，明白吗？”
书梅有一瞬的呆愣，心中涌上暖意，抓着衣角含笑点头。
“梳个坠马髻！”秦沐言吩咐道，不出彩又不跌份的发髻是最合适的。
令国公府的生辰宴摆明了是冲着京中才俊去的，令国公夫人为女儿的这份心天地可鉴，她一个小庶女竟有这份荣幸，看来老天没有亏待她，端看她怎么抓住机会。
安顺侯府、周尚书府……都去了，想到此，宽大亵袍下的身躯竟隐隐发颤，再活一世，不知那些人可否还在原位上，她总要摸摸清况才行。
“小姐，梳好了！”
书梅的手脚很快，秦沐言满意点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若说重活一次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这张脸和这副身躯了吧，前一世的自己也算是个美人，可比起铜镜里的这张天地为之失色的脸，还是望尘莫及的。
她经常在想，这副身子的主人为什么还没有嫁出去？看来是她那个风流的老爹心里有别的打算，又或者精明的夫人在算计什么？
思及此，侧身吩咐道：“书香，去把小库房的门打开。”
“小姐？用晚早膳再去吧，您大病初愈，千万保重身体。”书梅小声劝慰道。
秦沐言淡淡点头，却没有用膳，直接去了厢房边上一间小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