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笑道：“言儿自小苦练厨艺，得她母亲亲传。鲁菜川菜苏菜粤菜闽菜徽菜湘菜浙菜无一不精，这么点家常菜还难不倒她，我做了一辈子饭还没有她做的好呢。”
宋绮怀听到她母亲时，面色微微一滞，但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母亲一直是她的伤心事，也一直是她的开心事。如今想来，和她共处的时光也没有多少快乐的事。不是拿背影对着她，就是她做不好事呵斥她，没有对她温柔过。
可清冷如月的母亲依旧挂在她心上，尊敬而思念。
别人想起逝去的人，忧思悲恸不已。但她想起，面色稍微缓和温暖了些。
顾君意想起外婆说宋绮怀母亲对她并不好，没有多嘴询问。
“原来如此，怪不得言儿的厨艺这样好，原来从小就练。”
言儿，还叫上瘾了。
不知为何，听来动听无比，两个字的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就像是叫惯了一般。
很亲昵的称呼，除外婆外没有人这样叫过。
清清浅浅，柔情无限。
轻鸢剪掠般，剪短轻灵。轻掠湖面，泛起点点涟漪。
宋绮怀又是淡淡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饭桌上外婆亲热的和顾君意拉着家常，宋绮怀沉默的吃着饭，倒也不觉吵闹，压抑一扫而光。
吃过饭，宋绮怀思索了一下，对顾君意说：“疲劳驾驶容易出事，倒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晚上一起赶回市里。”
开了那么久的车，早就累了，是强打着精神陪她来这里，在这里休息倒也不错。但还是饶有兴味的说：“你怕我出事？”
宋绮怀扫他一眼，“你那辆宾利欧陆很贵的，我怕它随你一起壮烈牺牲，到时候驾照考下来也开不上。”
她还会说笑话呢，只是冰着一张脸实在不符合语境，直接说关心他有死不了。
外婆说：“房间就两个，带君意去你房间吧。”宋绮怀恩了一声，带他去自己房间。
“你从小到大一直住在这儿，从没有去过A市？”
在前面带路的宋绮怀脚步一滞，他的疑问，分明是质问。
就算是否认，可她就是宁苡言。瞒得过他吗？他可以从一重逢就认出她，随着接触可以越来越肯定。
但既然已经否认，就应该否认到底。
她任何时候的话都气定神闲，就连撒谎也是。平静的恩了一声，便什么也没有再说。
顾君意追问道：“你为什么叫言儿？宁苡言的言吗？”
他的发问，不强烈，不尖锐，淡淡的语气，像在问吃饭睡觉这样的事。
但她听来，咄咄逼人。
说话间已经到了她的房间，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以对。
她的房间有些小，格局被很多书和一张单人床占据，再放东西会很拥挤。
“你好好休息，时间到了我会叫你。”说完就要往外走。
顾君意叫住她：“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宋绮怀回过头，不在躲避，“如果可以，我也可以叫顾君意，懂了吗？”
她在说着，每个人都可以叫那个名字，而只是名字相似罢了。
顾君意眼眸闪烁，微眯了起来，慢慢走近她。身材高大的他将宋绮怀投在地上的影子完全盖住，带着压迫感的气势，让人避无可避，不得不直视他。
而他只是看着她，发表自己的观点，“可这世上只有一个宁苡言，那个人是......。”
没有说下去，两个人都懂，特别是宋绮怀。
她低下头，有些不敢直视那样的目光，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你该休息了。”说完这句话就朝外走。
顾君意没有拦她，望着她的背影。她好像很抗拒提到过往，不过也不用想，反正有一生的时间好好了解她。
他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被子应该每天都有晒过，有阳光的味道，盖在身上很舒服。
渐渐地，睡着了。
宋绮怀在院子里和外婆一起洗碗。
“你觉得，君意这个人怎么样？”很平常的语气，其实很想知道她的想法。
“什么怎么样？”她漫不经心。
“他给你的感觉。”
顿了一顿，停下手中的活，宋绮怀皱眉，在好好思考。
他给她的感觉？她不知道，很微妙，说不清道不明。
跟他在一起，没有和别人在一起的压抑和厌恶。
她向来不喜欢和别人在一个空间里共处，但他在她身旁，不是马上触碰就想要远离，不是将就。
那感觉，就想.......习惯了一般。
但每次在他身边，虽然不用提心防备，但总有被他注视到无可遁形的感觉，她从未这样过。
不知在她的心中他处于何地，朋友、上司、同学，亦或是陌生人。
他们没有过多少交流，想来应该是陌生人。
但总感觉，多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外婆看着她：“你都二十六岁了，总要嫁人。”
“外婆，你是知道我的。我习惯了一个人，不想和别人一起。”
“我看的出来，君意喜欢你。”
“您不是他，又怎么会知道？我这个样子，没人会愿意娶我，要是有人站出来说爱我，您觉得是爱我什么？没人自愿找虐。”
外婆摇头：“你是故意做出冷淡的样子让别人疏远你。要不是自我束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也会被他们认为是个优秀的姑娘。”
宋绮怀眼底一片淡然，“我没法敞开心扉，做不到。”
“可你没法承受以后的事，要有人帮你。”
皱了一下眉，“我不需要有人帮我，尽人事，听天命，这才是我要做的。”
外婆不忍，“孤独一生真的好吗？你怎么不想想你母亲，没有爱人在身边，孤苦无依，郁郁而终。”
一辈子慨叹人生，与爱人失之交臂，痛苦不已。
外婆也不想提起旧事，徒增伤感，但只是为了让宋绮怀别错过。不是所有人回头，都有故人在等。错过了，也许只能一世落寞。
宋绮怀低下头，紧紧攥住拳，语气无限悲凉，更多的是感伤和无奈：“谁让她爱上了人？从此的心酸悲苦都要与所爱画上等号。
还有命运无常遇人不淑。
痛苦的根源，遗憾而蹉跎的人生皆是因为所爱，那我为什么还要去爱？”
外婆叹息着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