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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蛛丝马迹(四)

钟离一帮人来到燕迁镇时,时间正好是中午,备足了水粮和野外宿营的装备,他们聘请了一个当地人作为向导,直接穿过索桥钻进了林子。

根据钟离的叙述,当时他们一行人花了半天的时间也没有走穿林子,反而看见越来越浓密的植被和远处连绵不绝的高山,想来,要真正将整片森林探索完的话,时间可不是以日来计算就能完成的,好在据传出的消息说,发现矿石的地方就在森林外围一处地势稍高且植被稀少的岩山上。

在入山寻找向导时,绝大部分的当地人对那片岩山并没有印象,好在寻到一个有模糊印象的当地人,无法,钟离只得带着这个向导一起上路,众人便跟着他迷迷糊糊在森林里转了起来。直到夜幕降临时,一行人将前人探索开辟出来的道路全都走遍了,也未找到传闻的位置,钟离便决定暂时露营安顿下来,明天继续寻找。

夜色还未深,众人正在议论明天行程时,那个当地的向导却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强烈要求原路返回,无论钟离开出再优厚的报酬也死活不肯在林子里过夜,那个向导告诉钟离,他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所有进山的人从来没一个人逗留的时间超过一天,都是当天入山当天回,无一例外!当地人的说法是,山神虽然已经容许凡人进入,但是如果停留的时间太长,山神会发怒,惩罚那些逾规的凡人。

从小寨子里出来的人对山林都有着莫名的敬畏,钟离正犹豫着打算答应向导原路返回的要求,旁边一位年青的地质专家却不屑地说道:“山神?大叔,别扯了,这年代如果还神的存在,那些诚心朝拜的人不是早就得偿心愿富贵荣华了,世间哪还有那么多不公和悲惨?”周围那个较年长的专家虽然没有多说什么,神色却如那年青的专家一样,透露着一股淡然,明显对向导的话不以为然。

向导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他一把推开众人,神色慌乱地朝外跑去,语无伦次的话语从他慢慢消失的背影中飘过来:“钱……不要了……快走吧……山神爷要发怒了……”

两个专家面面相觑了一会,都无声地笑了起来,也没再多说什么,和钟离道了声“晚安”后便爬进了睡袋。除了两名巡守在外侧的保安,里面燃起的篝火边,只剩下钟离和赵胡两人在默默地想着心事,安静下来的林子只有木柴在燃烧时发出的“哔啵”声和保安来回的脚步声。

“你也去睡吧,明儿一早还要继续赶路。”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钟离打定了主意,便催着赵胡去休息。

赵胡张嘴想对钟离说什么,却犹豫着闭上了嘴,心思恍惚地点点头便回到了自己的睡袋里,而重又低头深思的钟离并没有察觉到赵胡的异样。

阴冷的山风和夜露让深山中的夜变得尤其寒冷。

长时间的凝神思考让钟离的精神恍惚起来,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刺骨寒意突然涌过来,钟离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钟离发现原本燃起的火堆竟然已经快要熄灭了,透过灰白的木灰只能看到里面还有些许火星正在挣扎着快要变暗。

“保安搞什么鬼,光值守不照看柴火的吗?”钟离揉了下发麻的双腿,站起来拍拍衣服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了一半,湿淋淋地贴在身体极为难受。

钟离打开强光手电,走到边上一个保安的睡袋前,随手拉开拉链往里面照去,想要看看保安是不是在躲起来打瞌睡,然而光线所照之处空荡无人,拉开另一个睡袋,里面也是空无一人。钟离的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想起白天向导说过的话,钟离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顾不得多想,他连忙跑到其他人的睡袋前,想要查看和唤醒另外的几个人。万幸的是,除了两名保安,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可是除了睡得昏沉的赵胡被唤醒,那两名专家却是昏睡如猪,怎么摇都摇不醒,心有顾及的钟离只得作罢,将情况简单告诉赵胡后,两人便随便披了件外套,打起手电在周围寻找起来。

无月的深林像是披了一层化形的浓黑墨汁,伸手之下难见五指。

两人没敢分开,在赵胡的坚持下,钟离跟随在他后面一起左右打着光线沿着营地呈环形慢慢地寻找。

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钟离浑身打摆,牙齿也不住地打着架,为了壮胆,他轻声和赵胡说起话来:“老赵,你说……那个向导的话可信吗?”

走在前面的赵胡突然脚步顿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说道:“当年在寨子里的时候,阿爹曾经告诉我,与世隔绝的山林是有魂的,它可能变成任何一只动物,躲起来盯着每一个闯进来的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人如果残害了林子里的生物,会受到它的惩罚,这个惩罚就是会将作恶之人的灵魂囚禁起来,化形成惨死的生物,体验被残害的过程,如同一个游戏一般周而复始……。”

钟离不禁打了个哆嗦,脑子里突然想起老爹曾经给他和大哥讲过的一个故事:

为躲避战乱饥荒,一家三口:一个老人和一对夫妇闯到了一片林子里寻食,饿得全身骨头发痒的男人吃了不知道多少野果,还是觉得饥饿难耐。他安抚好老父和媳妇,独自一人摸到林子的更深处,打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逮到野兔山鸡什么的来充充肚子里的油水。可是那男人红着眼珠子在偌大的林子里找了半天,连只鸟都没看到,仿佛已经被饥饿折磨得失却了理智,他不断劝着自己,一会就有收获了,再找一会就快了……忘记了时间他没有发觉天色渐渐错暗下来,正当那男人觉得自己随时会饿死在林子里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只体形极小的山鼠,看起来就是一只独自出来学习寻食的幼鼠,他发了疯似的扑了上去,整个人如同着了魔一样,抓起幼鼠就往嘴里塞。

一阵慌乱的咀嚼后,温热的血水顺着喉咙流到胃里,满足得让他差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拍拍肚子,他正准备继续寻找,却突然发现此时的天色竟然已经昏暗,担心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只得叹息一声,打消了继续寻找肉食的盘算。

摸爬了大半日的男人感到全身疲惫,回到原处后倒头就睡,没有理会苦苦等待的父亲和媳妇,看到男人嘴角残留的血渍,两人叹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抱起破旧的棉絮闭眼休息起来。下半夜的时候,媳妇被一阵“唧唧唧”好像老鼠吱叫的声音给惊醒,她揉开迷糊的眼睛,看到让她几乎吓掉魂的一幕:自己的男人闭着眼睛半仰着脑袋爬在地上扭爬,脑袋不时地左右晃动,看起来就像一只在寻食的动物,那声奇怪的叫声还不时从他的嘴里发出来。媳妇紧紧捂着嘴,连忙摇醒老父亲,可就在这时,年迈无力的老头居然崩出一股力气,扑到男人的身边,在媳妇目瞪口呆地注视中张开残缺不全的牙齿朝男人身上咬了下去,耳边还能模糊听到老头含糊不清的嘟喃声:“肉……有肉吃了啊……”

吓傻了的媳妇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就往林子外跑去,她疯了。

钟离心里一阵发毛,念叨着那两个保安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待回过神来,却突然发现一直走在前面的赵胡不见了,是的,连着手电的光亮一起消失不见,眼前居然已是沉沉静静漆黑一片!钟离仿佛受到了惊吓,连连后退着张开嘴巴想要叫赵胡的名字,可是突然感觉右脚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下意识的一挣脱,钟离脚下踩空,掉到了一条深沟里,钟离忍不住张口尖叫起来:“啊!”

钟离满头大汗突然站了起来,眼开眼睛,一片晃眼的亮光打到眼睛里,刺激得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只觉得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一阵杂带着喜悦的说话声传到他的耳朵里:“醒了,终于醒了!”

再次睁开了眼睛的钟离看到赵胡等一群人满脸担忧地围着他,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钟离重重松了口气,看来是做了场梦,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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