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侯春,好多天都没有在各种聊天工具上搭理过对方,我感觉很压抑很难受。很想跟他说对不起,可是又说不清楚哪里对不起他,害怕说多了更加伤害他,使他更加难受。
每天看见他的头像总是灰着就很郁闷。想一想到上海这几年来,他几乎每天都会在聊天工具上骚扰我一下,要么是个笑话,要么是个有趣的图。三天两头打电话跟我瞎聊,多数是听我唠叨工作中遇到的倒霉事儿。可以说一路陪着我高兴,陪着我难过。而我却好像从来没问过他在工作中有没有什么烦心事,也没听他说过交女朋友的事情,有时候问他为什么还不找个北京姑娘谈恋爱,他总说忙得跟章鱼哥似的,哪有时间,要么就说北京姑娘眼光高着呢,他这样的没人要。
我笑他,“你是不是喜欢男银,老实说,我有思想准备,呵呵!”
他说,“不一定!跟你这种男人婆呆久了,说不定性向真的变了。”
“怎么会?我是深受你的影响好吗,你看我现在多么的小女人。”
他只是哼哼,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你不会真的是他们所谓的腐男什么的?不会吧?”我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某人好像忘了某人曾经追着某人到川城去了。”
“哦,对哈。”我转念又一想,“不会某人对某人还有什么想法吧?”
所以有时候侯春来上海吵着要我陪他看什么电影,我总是说,“我又不是你女朋友,看什么电影呀?自己另外找人看。”故意的疏远他,后来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毕竟这么多年的情谊,应该是像亲姐弟一样的感情,陪他看场他想看的电影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问他看没看电影,他气哼哼的说,“没看!”
“那去看吧!”
“早下片了!”
这让我内疚很久。他也再没提看电影看演唱会的要求,只是吃吃喝喝,仅限于此。
有一次,他到上海来找我,和我一起吃饭,总有电话打来,刚开始他接了一下,很不耐烦的跟对方说在出差,不方便接电话,后来电话再响,他就不接了。
我狐疑的看着他,“干什么,女朋友查岗吗?”
“不是!”
“真要是女朋友就跟我讲,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别哪天冲出个女的把我当成第三者,扯我头发什么的。”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怕人找?”
“不是,我们俩那么随便,人家真以为我跟你有什么,一会儿恼羞成怒泼我硫酸,那我不冤死了?”说完还左右前后的张望,看有没有可疑的女人。
“万一是个男人呢?”
“啊!??”我旋即又左右前后的看有没有可疑的男人。
他拿筷头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还在那儿忘乎所以的继续扮演着被小三的冤死鬼。
想来想去都觉得侯春很可疑,虽然他对我的态度就没变过,可他的人生状态不应该是这样。他那样聪明,学历高,人也长得俊郎,应该是女孩子眼中的上等夫婿,应该是特别优秀的女生竞相追求的对象。
他至今还单着难道是因为我?
这么想又太不符合我那个自轻自贱的性格,我向来很反感自恋之人,所以一旦自己有一丁点自恋的想法,会马上扼杀扼杀!
仔细想想,自己有意无意的跟他讲和李凌云重遇的事情,实际也是自觉不自觉的想要试探他,看他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想法,同时也是想要他清楚我心里一直有别人。只不过直到把他彻底激怒,虽然不曾预想,但这说不定就是自己希望达到的效果。
不联系,就把一切交给时间去解决吧。
有个高中的同学胡波也在上海,偶尔会和我们见见面。他要结婚了,在我们高中的群里发了邀请,请同学们来参加他的婚礼。在上海的同学还收到了他的请帖。
周末去赴宴时,还在想,不知道侯春会不会来。
胡波的婚礼排场很大,上午在酒店草坪上搞的西式婚礼,下午又要在大堂搞个中式婚礼。一到酒店,就看见侯春在那儿忙前忙后的帮着张罗,不但来了,而且还被委以重任。班上几个男生都在帮忙的队列里,漂在上海的同学们办大事的时候都是很依赖过去的同学的。
同学们见着我都惊呼,说我的变化太大,都认不出来了。
那天天气特别热,我穿了一条湖蓝色吊带连衣裙,简简单单的百褶款式,用一条细皮带系在腰间,头发用精致的发卡挽在脑后。
被同学们赞扬着,“人家是丑小鸭变白天鹅,你是假小子变白富美。”“万万没想到华华会成现在这个美丽样子,大家还记得她跳的那个《阿里山的姑娘》吗?小霞她们都有长头发她一个人没有,把我们笑的差点抽筋。”
“就是就是,我记得侯春笑得最夸张哈,那个时候你和侯春在一起,就是两个小子,哪里有点女孩子样呀?”
“你和侯春好像初中就是同学,我记得,对吧?”
“嗯,对!”
“现在还有联系?”
“有啊,经常见的。”
“哎呀,真羡慕你们这样的感情哈,能好这么多年,你还记得高一那个班长吗?人家很喜欢你,就是看你和侯春那么好,人家就黯然离去了。”旁边的同学问,“啊?真的?我记得那个人,特别白。”
“没把感情往上过渡过渡?你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让人羡慕呀!”
我转头看看还在忙碌的侯春,“我们过渡啦,从挚友变成亲人啦!他就跟我的亲弟弟一样。呵呵!”
“对呀,一定要是恋人吗?多少恋人就好一阵子,亲人才是一辈子的情。”刚离了婚的朱玉梅说话难免总带一些哀怨。
“也是,你在上海,他在北京,这样两地分居也不现实。”
上午观礼时,站在草坪上,火辣辣的太阳照着,宾客们都要被烤焦了,新郎新娘的浪漫也被骄阳炙烤的比较狼狈。我把我的阳伞递给了新娘,仪式结束时,我感觉自己快要中暑了。侯春拿过一把伞递给我。
晚上喝了酒,又跟着同学闹了洞房,把新郎新娘折腾得够呛,新娘都跪在床上求饶了,说我们再不走她都要哭了。大家就说,“别哭别哭,结婚第一天就哭可不好,以后要天天哭的。实在要哭,我们就等着当是最后的谢幕节目啦。”
弄得新娘实在无奈,躲在被子下面不出来了。
晚上十一点过,同学们握手告别,相约着哪天一定要在同学会上一醉方休。
侯春一天都在认真的帮忙,也没有耍宝,连话都少说。我还以为临走他都不会跟我说话呢。
结果他走了过来,说,“我送你回去。”
天空一道闪电,预示着耳朵很快要遭受雷的偷袭。我默默跟着他走着,不一会闪电越来越密,雷声轰隆隆,雨点哗哗的落下。我们不得不回到酒店前门处暂时躲避一下。
两个人都看着外面的大雨不做声。空气被大雨挤压着,潮热的气压让人感觉很沉闷。
“春儿,还在生气吗?我被人嫌弃你是帮我难受呢,还是嫌弃我呀?”我憋不住先开了口。
“我哪里有资格嫌弃?”他说。
“春儿,我才是没资格那个人。”好一会没反应,我说,“春儿,我先走了。”我准备跑向雨中,赶紧离开。一个强闪电惊住了所有人。
他一把拉住了我。
“干什么?要去死吗?实在放不下就等雨停了,去抱着他大腿摇,去求他要你!”我看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可能是今天憋得太久的缘故,我真应该一句话不说就离开的。
“春儿,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暂时……”我挣脱他的手,此时刚好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我拉开车门,跳了上去。
手机骤然响起。
“为什么不联系?”他愤怒的吼着,“因为他,我们连朋友都不做了吗?”
“……”
“我们联系了快二十年,因为他,就因为你又遇见了他,我们连电话也不打了?也不聊天了?这以后都老死不相往来了吗?就为个对你已经没兴趣的人?”
“不是!”我大声的打断他,“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
“为了我?呵呵!”他满含嘲讽,“为了不耽搁我?你是这个意思是吧?呵呵!你还真是好心!”
“……”
“谢谢你的好心!不是你耽搁了我,没有人耽搁我,是我自己不行……”
沉默了很久。
“花猪,你知道的吧,虽然你从来也没说。我知道你知道……”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可能就是你说的,垃圾桶里捡来的,呵呵!”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此时雨越下越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没有勇气跟其他人说,要去跟其他女人说这个……我觉得我可以一辈子一个人过,如果可以,那就只有你了……不是因为多爱你,花猪,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我们大家都是自私的人,我想得到你的拯救,我也只是想着我自己而已,就像你也只想着你自己一样。”
我根本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越听越乱。轰隆隆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也来凑热闹。
又是长长的沉默。
“喂?”
“找个能给你自信的人吧,花猪!”他终于开口,“能让你变好的人。”好像诀别似的,让我忍不住恸哭起来。
我央求出租车司机把我拉了回去。他站着酒店前门的侧边,他的头发衬衫完全打湿,站在那里像尊雕塑。
当我走向他,想要拉他,他向后退了几步。他一脸雨水的看着我,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对不起,春儿……”我哽咽着,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
“干什么对不起?”他幽怨的说,眼睛看向一边。
“我来找过你,你不知道……你来山城找我那年,和他发生事情前我去找过你,我以为你不在学校……结果你在。你知道吗?你在学校的样子太耀眼,看到那么优秀的你,我没有勇气叫你……不是没想过……”
“什么?怕配不上我?”他冷笑着。
“嗯……”我忍住抽泣继续,“春儿,我很抱歉……,还有……春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恳求着原谅。
“现在你知道了?我也没有多优秀……”他突然露出冷漠的神情,“不用躲着我,你现在知道了,有你没你,我都要一个人……走下去……”
他冷冷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还有,花猪,那天来上海我准备跟你说的,我的事情……希望你可怜我,希望你因为可怜我就能考虑接受我,呵呵,结果……又是这么个结果……”
他就这样走进雨幕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想,我好像失去他了,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当时叫住他会怎样呢?如果那天吃上韩国烧烤了,又会怎么样呢?
我们总是这样,总是失之交臂。
命运好像一到我们这儿就拐弯了。
下了出租车,我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慢慢踱回公寓,任由雨滴打在身上脸上。
“春儿,我们做亲人吧!”最后我在电话里说,可是那边没有回音。
刘科长又找到我,让我回到优成公司那个案子里去,说是好多细节别人都不清楚,我极力想要摆脱。
“换个人,也许会有新的视角,也许更能找到突破口,也说不定,就让其他组做做看嘛。”我哀求着。
“让吕静那组做了,啃不动呀!这不是又扔回来啦!”
“其他组呢?”
“哎呀!你就按照你原来的方案弄,刘总那里交给我们家刘总就行了,不用你操心,总可以了?”
我还想张嘴,被她三角眼棱着,“我们家斌斌都没跟你计较了……”
我一听她又要提她们家宝贝斌斌,我赶紧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做我做,好吧?”
于是又投入到水深火热的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