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越来越深,越来越黑暗,玲珑和灵修手中分别捏了一个诀,指尖便出现了两团橘红的光,光团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仿佛两盏长明灯,驱散了茫茫的黑暗。
我们越往地底走,我觉得越寒冷,那是一种透骨的寒意,青石板的台阶边缘居然凝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越往下走,白霜越来越厚,以至于后来,石阶都被冰层封冻,我们仿佛进入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
然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惊讶于这广袤荒漠之下的墓穴,居然是冰封雪冻的景象,玲珑、灵修和沙圣女青冥都并未表示一丝诧异。
这封冻了百年的寒冰,究竟是从何而来呢?按道理,荒漠地下,哪儿会凭空出现这样多的寒冰呢?我不解。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恍惚听见地道深处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苍老又嘶哑的声音:“‘烈’……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啊。”
接着,便是一阵痛彻心扉的长笑,桀桀怪笑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地底,让我忍不住毛骨悚然。
我还在苦苦思索,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来自哪个人,玲珑已经失声叫道:“师父!您——”
那是神隐祭司的声音!
玲珑发足向前狂奔,鹅黄色衣衫的身影转眼消失在地道前方浓浓的黑暗中。
灵修脸色一变:“风玲珑,站住!”
沙圣女垂着头,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低垂着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酷烈的笑意。
我心中掠过浓浓的不祥预感。
电光石火之间,地道深处响起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噗噗”、“锵锵”,回荡在静谧的黑暗中。
远远传来玲珑一声模糊的惊叫,便再无声息。
金属撞击声也停住,一切都再次归于平静。
然而这平静让我觉得说不出的毛骨悚然,危险似乎无处不在。
我失声大叫:“玲珑!玲珑!!”
没有回应。
没有声音。
我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冰雪封冻的地道深处隐匿着神秘的危险。
我的心忽然漏了一拍,玲珑……她还活着么?我艰难地开口:“青冥圣女——”
沙圣女截断我的话,慢条斯理地冷笑道:“既然进来了,你们还想活着出去么?这地道中遍布机关,既有当年珞英王后布下对付闯入者的术法,也有神隐祭司布下防止血族漏网之鱼逃脱的暗器,令人防不胜防。我们小心翼翼前行尚且性命堪忧,风玲珑听见她那‘好’师父的声音便不冷静地莽撞向前冲,怎么能不丢了性命?”
我狠命地在白狼背上扭动,想要挣脱沙圣女的束缚去找玲珑,沙圣女在我脖子上狠狠拍了一掌,我觉得后颈剧痛,一刹那间便失去了意识。
又是那个始终纠缠着我的噩梦。
每一次如梦,都是这个梦,没完没了,永无止境。
那座金碧辉煌,宛如海市蜃楼一般遥远的宫殿,那些绝美的面庞,哀怨的神情让我不忍卒睹。
“烈——”
“烈——”
“烈——”
“欢迎回来……我们等了你一百年了……”
那些绝美的面庞,清澈湛蓝的眼睛忽然渗出鲜血,殷红的血宛如可怖的爬虫,在他们白皙的蜿蜒爬行。
“烈——快回到我们中间来吧!”
这次我居然能听懂他们的话!
这些面庞原本是浮在空中,此时却飞速向我冲来,仿佛要把我包围!
可是,可是……
我内心害怕,急急地大声向他们解释:“可是我不是你们的烈王子啊!你们看,我是个姑娘,我是人,我不是血族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不要再出现了,不要再出现了!!!”
忽然空中仿佛有一只透明的、我看不见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我透不过气来,双手挥舞着四处乱抓,挣扎着开口:“求求你,放了我吧!”
啊——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来,惊觉自己已经不在白狼背上,而是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我环顾四周。
雪白柔和的光芒映照下,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中,这大殿四壁上挂着无数盏水晶灯,晶莹寒冷的光芒将大殿照亮。
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大两小三副棺材,那棺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像是水晶,冰冷透骨,我在大殿一角,离它们好几丈远,却仍然能感受到棺材散发的幽幽寒意。
是冰棺么?
这棺材中沉睡着的就是血族族人么?
这样一座大殿,居然只停放着三副棺材,看来这棺材中沉睡的主人,应该在血族中地位非常高吧?
身后传来“呜呜”的低吼,我扭头,发现白狼正定定地看着我,白狼背上的沙圣女一脸莫测的笑意。
“烈——”大殿的角落中传来一声轻轻的无奈叹息。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被沙圣女一掌拍过的脖颈仍然很酸软,不由用手揉搓着,一面心里暗暗恼怒起沙圣女来:你一个貌美如花的圣女,下手居然这么狠,可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溪儿……”
是玲珑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望去,在大殿另一角,玲珑倚着墙壁站着,鹅黄的衣裙已经血迹斑斑,她眸中晶莹,似乎有泪光闪烁。
我担心极了:“玲珑,你受伤严重么?我刚刚……我刚刚以为你……”
“我没事,小小机关,我还对付得来。可是溪儿……我们终究,是无法与命运相抗衡的……”玲珑颤抖着嘴唇,低低地吐出这几个字。
“什么意思?”
“龙溪姑娘——”灵修突然出声。
我这才发现他站在大殿的另一角,重重灯影之下他的容颜模糊遥远,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我非常熟悉的身影,我不由得惊呼:“神隐大人——”
神隐祭司灰头土脸,苍老疲惫的神情全然和往日不同,平时的神隐祭司,永远是衣袂飘飘,纤尘不染,容光焕发的,可是此刻,他似乎身心俱疲,眼神中不复存在那种温柔坚定的力量,而是充满了绝望和迷惘。
神隐祭司苍老的声音令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烈,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啊。”
烈?!
我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神隐大人的眼睛定在我身上,他这话……是对我说的?!他喊我“烈”——血族流亡百年的王子,族人复活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