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乘客,因前方线路故障,现在临时停车……”
广播里,播音员的声音平缓而沉着,虽然内容很苍白,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车厢里逐渐安静下来。
由于广播里没有说明原因,不明所以的人们开始自己寻找真像。
有些人涌向车厢两头的出入通道,有些人趴在窗边往外探视,企图获取第一手窗外资讯。
林树涛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然而天已经黑了,车里又开着灯,车窗玻璃只能映射车内的景象。
等待是剿灭人类耐性最有效的杀手,一段时间过后,骚乱又开始萌芽,特别是人员集中的车门处,抱怨的、叫骂的、踹墙捶门的越来越多。
暴躁情绪无疑也会传染,不多时,连带整个车厢都混乱不堪了。
眼看过道里人潮汹涌,小女孩妈妈抱着小女孩朝座位里面挪了挪。小女孩则是紧紧抱着饼干盒,左手扣在盒盖处,像是准备随时打开。
林树涛见状,招呼她们互换位置。
这时不知是谁把紧急手闸拉下了,“滴呜滴呜”的报警声响个不停。接着车门也被打开,人们争先恐后地跳下去,仿佛这车厢就是个牢笼,全都恨不得立即逃离。
没多久,车厢里已是空空荡荡,看不到几人了。
“咔——嗤!”
气阀声响起,车厢前方的间隔门徐徐弹开。
还没等间隔门完全开启,一名身穿安保制服的男子侧身挤了进来。
“快!快!快!”
该安保闪到门边,压着嗓子催促。
随着他的声音,陆陆续续进来了十几个人。
等这一行所有人都进来,又有人压着嗓子焦急地喊了起来:“快!锁住……锁住……”
从衣着上可以看出,这些人全都是列车上的工作人员,有车务,有安保,其中几个似乎是受伤了,身上有明显的血迹。
林树涛不禁想:“是演习吗?这也太假了吧,门上镶着这么大块的透明玻璃,锁住又有什么用?”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叫声尖锐刺耳,就像活见鬼了一样,他不禁暗笑:“吓死活该!”
下车的那些人,纯属是吃饱了撑的,等下要是被落在这荒山野岭里,只能自己哭条运河游回去了。
但紧接着,嘈杂的嘶喊声接连响起。
“啊……有鬼!”
“别怕,好像是狗……”
“啊!它咬我……”
“救……命!”
“有怪物……啊!”
……
一个人尖叫或许是喜剧,一群人尖叫就肯定是恐惧了。
再次扫了一眼那些工作人员,他迅速起身。
演习不会往安保身上抹血,也不会在乘客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
所以一定真出事了。
就在他转身往后跑的时候,另外的两排座位也有人也站了起来。
“混蛋——快把门关上!”身后传来怒吼声,是那些工作人员,当他们听到外面的惨叫时,已然情急失控了。
出入通道是城际列车的一个综合区域,集合身份认证、安全检查等各项功能,由智能系统全勤值守,
眼前的这处出入通道,两边车门大开,门外是一片黑压压的天地,什么也看不见。
天已经完全黑了,黑得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就在车下的路肩上,在车灯散射出去的光影里,一瞬即逝。
也没多想,林树涛把头探出车外,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他惊呆了。
列车外,路基旁,一道道鬼魅般的黑影瞬息来去,冷漠地追逐前方惊慌逃窜的人群。
时不时有人被扑倒,发出一声惊惧的惨叫,随即又嘎然而止,连半点余音都没有。
其余的人则是更加拼命地跑,拼命地冲过隔离栏,冲下山坡,消失在黑暗中。
“怎么都不上车?”林树涛纳闷,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越跑越远。
由于一直过着太平日子,严重缺乏危机意识,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抠住车门折角,用力一拉。
“轰——砰!”
车门还处于失控的状态,很轻松就关上了。
而就在车门闭合的霎那,又是砰的一声,一个黑影猛地撞在玻璃上。
车里车外温差巨大,玻璃很快凝起了雾气,车窗渐渐朦胧,但那个黑影却像是撞他心里一般,总也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中,他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耳畔仿佛还有凄厉的惨叫在回响,身上的汗水一直在淌,往心里淌,越淌越凉,透心地凉。
忽然,他猛地转身。
身后也是一扇敞开的车门,但门前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那是一名戴着黑框大眼镜的中年男子,手里拽着一条手臂,正腆着个肚子,一个劲地往后倾拱。
手臂通往车下,人必定也在车下,但黑框眼镜却把脸别得远远的,几乎都要扭到背后了,他那镜片后眼睛也是紧紧地闭着,脸上一副将要哭出来的表情。
林树涛刚想上去帮忙,黑框眼镜突然向后一滑。
车下的人已被他拉起了小半个身子,林树涛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了。
被他拉起来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大半个脸都被撕掉了,染血的牙齿裸露在外,一个个血泡正从齿缝里冒出来。
恐怖的面孔,无可比拟的狰狞。
林树涛怔住了。
这时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猛地冲过来,一把拉开黑框眼镜,又一脚把那人血肉模糊的人踹了下去,
“砰!”车门闭合,门前只剩下那人的背影,平头短发、肩背异常宽阔。
“好样的!”有人竖起大拇指。
是那群工作人员,已陆陆续续跑过来了。
“那是什么东西?”林树涛寒声问,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不知道,我们遇到过两种,一种长得像老鼠,但比一般的宠物狗还要大,还有一种根本没看清……”
说话间几个车务人员拿出工具,在车门边捣鼓了一阵。
“千万不要打开!”
叮嘱了一句,他们继续前行,去往下一节车厢。
直到全部人员离开出入通道,前头的一名安保突然返身回来,叫停走在最后的那名女车务,悄声对她说,让她留下来安抚乘客。
车里或许还有车下那些人的亲友,怕他们失控乱开门窗。
这时车外已经平静了,再没有痛苦的嘶嚎,也没有凄厉的惨叫,很显然,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外面的人全部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