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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血枫林

血色晚霞之下,映照着的是一场无情杀戮,尸体堆积成山,红色是这一片大地唯一的颜色。

“杀!杀!杀!杀一个血流漂杵,杀一个天昏地暗!”

一个满身鲜血,身躯残破的盔甲人嘶吼,赤色的双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他身边,八臂的怪物,独眼的巨人,都已化作腐朽死尸。

“杀!!!”

愤怒的咆哮声中,盔甲人眼睛余光隐约看见一道白色身影,在漫山遍野的尸体中,遗世而独立。

渐渐的,盔甲人眼中留下了泪水,两行血泪,混杂着万千情绪,他哭泣着,悲恸如斯。

天降大雨,使得盔甲人的嚎啕大哭,似乎是感动了天,一同悲戚。直至……远方天际,紫气东来,又有低沉吼叫声回荡。

“哞……”

雨停,天开,天空之上,半壁紫色,半壁青光。

光芒降下,映照着的是盔甲下一双坚毅的脸庞,棱角分明,如同刀刻。凌厉的目光,直视天空,握着一柄血色大刀的手掌,微微颤抖……

……

撕裂般的痛苦传来,司南惊醒,身上冷汗浸湿了衣衫。

“又做噩梦了?”

晃动的车厢与嘶鸣的马叫,提醒了司南身处何方,长吁了一口气,他揉了揉眉心,没有理会前面猴子嗤笑的语气,掀开了一旁的帘幕。

入目所见,一片红色,与梦中所在有些相似。自司南离开落雪镇已半月有余,上次与古雄交易之后,一路南行,来到了此处,令常人闻风丧胆的血枫林。

要说逃跑,躲进大山之中像是明智之举,但山中诡秘太多,又有山妖盘踞断崖山上,司南也是没有选择逃进大山。

且与古雄的交易,不仅是安全的离开了那处乱葬岗,也换来了其所知的一个去处,能够躲避天人追杀的去处。

“穿过这片血枫林,应该就是古雄所言,禁地壁障之处。那里有一个隐蔽缺口,穿过缺口,就是另一番天地,邪魔的圣地……荒莽鬼漠。”司南轻声自语,有些不太确定。

同时他也在回忆,当时的那一天,古雄身中剧毒,要是自己拼着出手,或许能够将其击杀,并且将会获得一件法器。

“不妥,临死一击,最为可怕。”司南想到了那一式灭法阴雷,摇了摇头,同时也将自己这几天心底贪婪的欲望释然。

心情顺畅之下,司南探出头看向血枫林深处。此地四季如春,按说最不济也是一个避暑佳所,常人应该很愿意住在这里。但事实相反,这里几乎不见任何活物,除了草木之外,连虫子都很少见。

红色枫叶之下,唯有寂静与肃杀。

逃进这里,也是猴子的选择,司南伤势未愈,行动不便,只能接受安排。只是这几天来,看着周围满眼的红色,总是做着一个同样的噩梦,这对修炼以来从未再做过梦的他而言,实在反常。

“或许是自己的心,动摇了。”一声叹息,王家里的那近百人,司南以为全部死于毒气之下,即便是杀过不少人的他,也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有时间哀声叹气,不如安心修炼。”不屑的声音中,一道身影钻进了车厢,只见其穿着一席长衫,挽着发髻,与司南倒是有些神似。

只是他蹲在一旁,身体蜷缩着,手脚的灵动之意不似人类。

正是那只猴子。

“你的幻化之术越来越像了,不过那些肢体细节,还是一点没变。”司南拿出了一些干粮,与其分食,随口道。

二者相处这十几日,司南也了解了不少,知道了这猴子天赋神通原来不是控雪,而是驭水。雪与水相通,它也能够简单驭使,只是威力大打折扣。

而这幻化之术,就是一层水幕造成的视觉扭曲,驭水神通的初步运用。猴子没有功法指引,只能自我摸索,部分地方就显得有些粗糙。

“管它做甚,反正这数十里血枫林,除了你连个鬼影也没有,即便变化得再像又有甚么用处。”猴子幻化的少年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一手拿着干粮,大口啃咬。

司南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随它去了。拿起竹筒喝了口水,忽然一个疑惑浮上心头,他偏首道:“你……有名字吗?”

二者相处十几日,司南一直以“喂”、“哎”称呼猴子,还不知其有无姓名。想来,即便只是一个兽类,但一只妖,也应是有称谓的。

听得问语,猴子啃着干粮的动作一滞,愣了愣,眉头皱起,沉默许久。似乎是司南的错觉,猴子颓然的神情中有着一丝落寞,手中的干粮也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放回了包袱中,低声答道:“无名。”

司南察觉猴子的神情变化,想到断崖山上仅有这一只猴子,并无其他同类,似是想通了什么,神色中露出歉意。他一手递过了竹筒,提议道:“既然无名,那便取一个名字吧。”

“无论人神鬼,或是妖族异类,所修终究殊途同归,不过三千大道尔。了悟其中真意,窥明见道,无名,悟明,这个名字如何?”

司南询问的目光看向猴子,后者停顿片刻,接过竹筒,点了点头,一口饮尽。

为猴子取名,不是司南心头一热,而是经过了这一系列生死与共的事情,他真正的将猴子当做了一位好友,一个“人”,是“他”,而不是“它”。

……

取名过后,低沉的氛围使得司南也对手中的干粮兴致缺缺,索性下了马车,观看四周景色。

煞气凝体的反噬,伤躯劳神,又经过一次中毒,司南近几日才得以简单活动,但也只是呆在车里修炼。这次仔细的观察周围环境,虽说眼前只是一片红色,但也好过呆在车厢里的沉闷。

片刻后,司南又不禁想到了修炼一事,修为短时间难以增加,而剑术叠浪又碍于伤势,难以修炼。

此时,唯一可修炼的只有轩鬼,但魂香是轩鬼修炼必需,却有些不够了。

魂香可以制作,司南虽然懂得如何去做,却缺少其中一味主药,阴灵草。若是大山里,还可以去寻找寻找,而这血枫林,除了枫树,就连杂草与泥土都有着微微红色,想要发现一株黑色的阴灵草,恐怕是只是痴心妄想。

无奈叹气,司南转身回到马车,修炼轩鬼术法,走一步算一步。

点燃仅存的魂香,司南唤来悟明,在后者郑重盘坐之下,现出猴身原形之后,他手掐指决,身上一缕缕黑气升腾中,浮现了一张张人脸,环身游荡,都带着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而在悟明身上,在其一声嘶吼传出之后,也浮现了一个个朦胧身影,却是白色,且以猛兽居多。

悟明身上并无鲜血,此时却有浓重血腥气味散发,戾气摄人心魄,即便司南已经历多次,此时也是依然有些难以承受。且悟明身上的那些魂,在魂香的烟雾加持下,身形渐渐凝实,看向司南,发出了呜咽嘶吼,仿佛下一瞬就会扑上来。

传说猛虎杀人之后,人之魂魄会被猛虎驱使,化作伥鬼,帮助猛虎杀害更多的人。而悟明却不知为何也拥有了一些类似奇异,被他杀死的活物魂魄都被拘役在其身周,只是不能用来战斗,仅可以当做震慑之用。

“疾!”

一声低喝,司南指决舞动,只见他身上黑气如丝如线,将悟明身周为数不多的一个人形魂魄,缠绕继而拉了过来。在那身影疯狂的嘶吼声中,煞气将其同化,染成了黑色,身躯渐渐消散之后,只剩下了一张人脸,带着诡异的笑容。

悟明沉默中转身离去,用水幕重新化作了一个翩翩少年,翻身下马,不知去做何事。

马车上,只剩下司南独自盘坐,面前人脸渐渐停止了挣扎,归在了他的身周,与其他的人脸一同游荡。

十张人脸,十只鬼。

面露喜色的同时,司南一个指决令下,十只鬼同时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竟是口吐人言,说出了话!

“鬼……衣……夜……行……”

话音未落,这十张鬼脸已是扑到司南身上,融入了其衣衫之内。有黑丝蔓延,只见淡青长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乌黑,阴冷气息弥漫之下,一张张鬼脸浮现在各个角落,前襟、袖口、衣袂……

这件青衫,最终化作了乌黑,各个角落里的鬼脸更是散发阴森之意,一眼看去,似乎那些鬼脸也在看自己,眼珠子转动,带着诡异的笑容。

鬼衣凝成,轩鬼入门!

司南喜色更甚,只觉浑身神情气爽,一步跃出马车,跳动之下身体也不再疼痛难忍,看来身上的伤势也好了少许。

日光之下,鬼衣散出朦胧黑雾,遮掩了身形,清凉的同时,更能阻绝他人目光,带有神秘之感。

“十鬼入门,百鬼小成,万鬼大成!此驭鬼之术,任重而道远啊。”惊喜过后,司南感叹一句,收敛了笑意。想到王家与那林中发生的事情,眉头一皱,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一步步退让,换来的只有被一步步紧逼,唯有前行,方可破开一切艰难险阻。”想到这里,念头通达,司南只觉身上的伤势丝丝痛感更甚,这是警醒自己,旧错勿犯。此时痛苦,总好过打斗之时流血断躯。

一双愤怒的双眸望来,带着低沉的嘶吼,打断了司南的思绪。歉意的笑了笑,手一挥收起了鬼衣,青衫再现,他径直走了过去,笑道道:“来了来了,一时兴起,耽搁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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