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垫背胶流水线上，工人们都在埋头干活，供胶工穿梭往来，手疾眼快地一勺勺地往流水线上空出的地垫坯版供胶。郑艳秋做完一个坯版，回身放到运输带上，再拿起一块坯版准备做时，看到身旁一个女工毛糙地做完了一个坯版，坯版上面的地垫贴边不齐，图案也不规整，她撇了一下嘴，又麻利地忙自己的活儿。她知道这个女工是顾旺的一个什么亲戚，做出的坯版一向这样，但都能通过质量验收。郑艳秋又做完一个坯版，在取下一个坯版时，看到挨着她的顾姐还在一个坯版上细致地拍拍整整，就有些替顾姐着急，敲着顾姐的坯版对她说：“我说你呀，这是计件，差不多就行了。”
顾姐没抬头，一边做着一边说：“这是我的习惯，弄不好心里不得劲儿。”
郑艳秋心里一急，忘了顾忌，声音就大了：“你说你呀，你看看周围谁像你？”说着，指了指身边女工刚做好的坯版，“你看，这样都行了，你还有啥不得劲儿的。”
在顾姐抬眼看那坯版时，身边的那位女工不干了，把手中的铲板往案子上一摔，冲郑艳秋破马张飞地嚷了起来：“你说谁呢？你说谁做的不好？”
郑艳秋白了她一眼，没有理她，低头干自己的活儿。
那女工不依不饶，仍冲郑艳秋嚷着：“你别说完了就没事了，你给我说清楚，是我做得不好还是你做得不好。”
郑艳秋终于忍不住了，也把手中的铲板重重地一摔：“谁做得好坏谁心里清楚，都摆在那呢，还怕别人说？哼！”顾姐吓得一个劲儿地劝郑艳秋不要出声，郑艳秋不听，大声地说：“咱身正不怕影子歪，怕啥呀！”
那女工紧追不舍：“你说你身正不怕影子歪，啊呸！你们国企出来的人到这儿来，除了耍奸偷懒就是磨洋工，还说别人的不是，好意思吗？”
郑艳秋也不甘示弱：“你说谁耍奸偷懒磨洋工，我们到这儿也是靠干活儿挣钱，干的活儿只比你们强，不比你们差，不信咱比比，看谁干的产品合格。”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嚷着，各不相让，引得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围过来看起了热闹。
顾旺急匆匆赶来，拨开人群喊了起来：“都围着看啥，干活去干活去！”围观的人们一下子散开了，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他看到对垒的两人有郑艳秋，“嘿嘿”地冷笑一声：“又是你呀，你属穆桂英的啊，阵阵拉不下呀！”转身问那女工：“怎么回事？”
那女工回答：“我活儿干得好好的，她偷奸耍滑不说，还无理取闹，说我干的产品不合格。”
郑艳秋见她歪曲事实，就说：“偷奸耍滑的是她，她干的产品本来就不合格，还反咬一口。”
顾旺眼睛一瞪：“行了，都别说了，走，你俩到我办公室去。”说完，气哼哼地前面走了。
两人相互瞪了一眼，互不服气地跟在顾旺的后面。
进入办公室，顾旺一欠屁股坐到办公桌上，让跟进来的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站好，狠狠地剜了郑艳秋一眼，说：“自从你来，我就看出来你是一个刺头，看把车间给我搅的。我问你，能不能干，能干就给我好好干，不愿干就******给我滚蛋！”
郑艳秋低声回道：“你说话文明点！”
顾旺“噌”地从桌子上顺下来，把脸凑到郑艳秋面前：“咋地？我就这样？不服啊！告诉你，能呆就受着，不愿呆走啊。”
郑艳秋躲开顾旺那张让人恶心的脸，回击说：“这公司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你让走就走啊。我知道，你对我们国企来的这些人有偏见，处处找我们的别扭。”
“哎呦，”顾旺阴阳怪气地说：“我找你们的别扭，你做的咋样啊？”
“起码不比你们原来的人差！”郑艳秋不服地回答。
“那好，”顾旺一个奸笑，操起桌上的电话：“小伍子，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一会儿，手拿卷尺的质检组长小伍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顾旺指着郑艳秋和那女工说：“你现在去把她俩的产品各选两张，这个郑艳秋说她做的没次品，我要看看有没有。”小伍子眨了眨眼睛，说了声“明白”，就跑了出去。
只过了一会儿，小伍子抱着四张地垫进来，在办公桌上把地垫一张张摊开。顾旺走过去看了一遍，问那女工：“这两张是你的吧？”女工上前找到边穗上系的一根粉色线头，点点头。顾旺又问郑艳秋：“这两张是你的吧？”
郑艳秋看到边穗上有棕色的线头，说：“是我的，不过……”
“你先别不过，”顾旺打断郑艳秋的话，“你们看看吧，谁做的产品合格？”
那女工的两张地垫规整完好，而郑艳秋的那两张，边穗明显不齐，毯面的图案缺花倒线。
郑艳秋一看就跳了起来：“我做的不这样，这一定是……”
顾旺不耐烦地打断郑艳秋的话：“先别说别的，你就说这两张是你做的不？”
郑艳秋脸憋得通红，辩解说：“是我的不假，但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顾旺一本正经地问小伍子：“她说有人在她产品上做手脚，你做了吗？”
小伍子很快地回答：“主管，她是耍赖，我保证没做手脚。”
“行了，小伍子把地垫先保存起来，拿走吧。”未等郑艳秋说话，顾旺就让小伍子走了，然后对气呼呼的郑艳秋和那女工说：“你们先回去干活吧，具体怎么处理等研究后再说。”那女工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转身走了，郑艳秋还想再据理力争，顾旺已走到门边，催促郑艳秋，“走吧，我要锁门了。”郑艳秋说了声“我不服气”，甩着大步从顾旺身前走过。
在一家豪华包间里，转桌上大盘小盘地摆满了山珍海味，贾天与顾旺推杯问盏，喝得正欢。
醉眼朦胧的贾天端着酒杯，打着嗝为顾旺敬酒：“谢谢顾主管，加班赌钱一事没有罚小弟，我这个人最重义气，您给我一尺，我就回一丈，您这回放了小弟一码，这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哥，我那摩托车您想过瘾时就随便遛，有什么事需要小弟的，尽管吱声，绝对好使。来，走一个！”
顾旺眼珠红红的，一手拿起酒杯，另一只夹烟的手在空中挥舞，口齿不清地说：“这事是小……小事一桩，既然小弟这么看得起我，在市里这……这最大的酒店请我喝酒，就是给我……给我最大的面子，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跟哥哥混，肯定让你少……少干活，******多……多挣钱。”说着，把酒杯与贾天的酒杯一碰，仰脖倒了一大口，辣的呲牙咧嘴地直哈气，贾天赶忙往他餐盘里夹菜，顾旺眯着眼，尽情地享受着贾天的献媚。
见顾旺舒心的样子，贾天恬着笑脸说：“只要哥哥高兴，今天小弟就没白请。小弟有时候太笨，剪花总跟不上趟，您看……”
顾旺嘴里鼓鼓地咀嚼着，用呜呜不清的声音说：“好……好办，回去我就给你安排……安排一个轻活。”
贾天连摇头带摆手：“哥哥您弄错了，剪花挣钱多，我还不想离开，就是……就是想让您想办法让我少干点，还不少挣钱。嘻嘻。”
“唔？”顾旺停止了咀嚼，有些诧异地看着贾天。
贾天连忙陪上垂涎的笑：“嘿嘿，您费心，让哥哥您费心啦！”
顾旺看了看满桌子的酒菜，想了想，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拍了拍贾天的肩膀，喷着菜末和酒气说：“行，看在你我的交情上，今天我就破回例，给你找个俏皮活儿，不******计件，还与他们拿同样的钱。”
贾天听了赶忙拿起酒瓶就要给顾旺倒酒，嘴里说着：“谢谢哥哥，谢谢哥哥，让小弟再敬你一杯！”
顾旺用手把酒杯盖住：“不……不行了，不能再……再喝了，现在脑袋就……就有点晕了。”
贾天见状，停下倒酒的动作：“那……也行，咱就不喝了，咱一会儿再去唱会儿歌。”
顾旺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一手拄着桌子，一手捂着头说：“歌……歌就不唱了，我现在有点……有点困。”
贾天心有灵犀，连忙说：“哥，那什么，那……我带您去洗个澡，按摩按摩，舒舒筋骨，解解乏。”
顾旺用色眯眯的眼睛看着贾天，说：“那就……那就又让你破费了。”
贾天一拍胸脯，豪气地说：“哥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谁跟谁呀，咱这就走。”说着，大声地朝门外喊了起来“服务员，买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