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还不到一星期，燕报大楼里里外外已经挂起了红灯笼。大门口和各个办公室门上也都贴了大大的福字，很有年节的气氛。
尽管已只是腊月二十六，单位里很多同事都已经提前回家了。部门也早就排好了春节值班表。
到了腊月二十九那天，偌大的社会新闻部只剩下六个人，除了家在北京的两个同事李晓磊和孙扬，还有几个家在外地的都没有回去：赵乾、王璐璐、郭佑和林嫣。
按照安排，春节期间，他们6个人要轮流值班一天。第七天就会有早回的同事可以替班了。
韩正说，从大年初一开始，报社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在拐弯抹角为大家准备了饭菜，到点去吃即可。
韩正问林嫣哪天排班方便的时候，林嫣特意选了除夕那天值班。她在北京，除了同事，也没什么熟悉的人可以一起吃饭，所以不如值班。
除夕那天上午，城里各处就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时还有冲上天空的冷烟花。到了下午，鞭炮放得更密集了，几乎一刻没有停歇。
街头的人们言笑之间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意。每个人不是在过节，就是在准备过节，连新闻线索都少了好多。
热线室的电话半天才响一下，来的线索也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采访意义不大。最好是没有事。林嫣想，就让大家都顺顺遂遂的过完这个新年吧！
下午4点多，报社的编务人员来平台上通知各部门值班的人，单位晚上在拐弯抹角为大家订了年夜饭，所有员工，6点左右都可以去那儿聚餐。
到5点半时，许多人已经收拾着准备去吃饭。热线室却突然接到电话，朝阳区有一个孩子因放爆竹被炸伤了眼睛。
这个可怜的孩子！林嫣赶紧打车直奔出事现场，转而又赶去救治孩子的医院。
等她采访完、写完稿，赶到拐弯抹角餐厅时，餐厅大堂里的年夜宴席已经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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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春节没回家的同事都过来了，大堂里摆了满满5桌。社会新闻部除了李晓磊和孙扬没来，赵乾、王璐璐和郭佑都已经到了。见林嫣进来，他们站起来招呼她过去一起坐。
林嫣坐下时，才发现赵乾那边还坐着墨然。他竟然也没有回家。
王璐璐说，报社规定每个部门春节期间至少要留一个人值班，深度新闻部过年虽没什么稿子，也不例外，所以墨然就留下来了。
看见林嫣，他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林嫣又瞟了眼另外的桌子，有些是编辑，更多的人她不认识，应该是其他中心或部门的人。从来不怎么见到的社长高群竟然也在。
“社长怎么来了？”她悄悄地问王璐璐。
“给我们发红包啊！”王璐璐兴奋地说，“一会儿吃完饭别走，高总会过来给我们每人都发红包。”
她说，这是燕报的传统。每年大年三十夜，高总都会来单位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给每一个值班的人发300元红包，算是慰问所有过年期间还在工作的员工。
一帮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一起去了单位，聚在平台上边聊边等高总。墨然本来要回6楼，但王璐璐和赵乾都拉住他：“你们那办公区一个人都没有，上去干嘛？跟我们在一起还能聊会。再说你也算社会新闻部的老人，回去坐坐嘛！”
墨然也就跟着他们一起到了5楼社会新闻部的办公区。他坐在赵乾的位置上，用他的电脑看新闻。
王璐璐对郭佑和林嫣说：“我是被韩正硬留下值班的，你俩倒好，还主动报名春节值班。我说你俩倒是够敬业的啊，过年都不回家！”
林嫣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郭佑却回道：“平时牛人太多，正好趁过年大家都走了，多跑几个活表现表现！”
“小样儿，韩正和蒋方中都不在，你表现给谁看！”
“你不是在嘛！”
“要表现给我看，跑活可没用！还不如陪老娘我去喝一杯！”王璐璐大大咧咧地说。
“哎，哎，璐璐，少勾引我们年轻记者！”赵乾笑着打趣。
谁知郭佑丝毫不惧，“赵乾你别担心，一姐不被我勾引就是万幸了！”
王璐璐气势汹汹：“有种待会就跟老娘喝酒去！”
郭佑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好呀！谁怕谁啊！”
林嫣趴在桌上笑得肚子都痛了。但墨然却似乎没有听见似的，还是那幅淡然的样子。
几个人笑闹了一阵，只听大门口突然传来说话声音：“这边走，高总。”
原来是高总来了。他们连忙站了起来。
只见一个气质儒雅的50多岁的男人，在中心值班主任、办公室主任等多人的陪同下，正带着笑容向他们走过来。
高总走到他们面前，一一问过他们的名字，伸手跟每个人都紧紧握手，“辛苦了，年轻人！”又从编务的手里拿过一摞红包，给每人发了一个，“新年快乐！”
高总的笑容非常有亲和力。他丝毫没有老总的作派，很是平易近人，如同长辈般的问候他们，唠家常似的跟他们说了会儿话才离开。几个人都很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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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总走后，大家又聚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
赵乾问大家初一打算怎么过，“明天咱们正好都没排班，要不明天你们都到我家去玩吧！尤其是墨然，你们深度部就你一个人，怎么说你都得到我那儿去呆两天。”
赵乾去年在通州刚买了房子，今年是为了给新房守岁，才没回家的。赵乾是南方人，他们那边的传统，是第一年过年的时候，新房子里必须要有人在家。
几个人都说好。墨然也表示同意。
王璐璐问赵乾家的具体位置，“那明天上午咱们到你家拜年吧。”她又问林嫣住在哪儿，林嫣回答了她。
王璐璐于是热心地为林嫣张罗，“墨然，你跟林嫣住得不远，明天接上林嫣一起来，你俩可以一拨，我和郭佑都住报社附近，我俩一拨。老总不是给咱发红包了吗，明天正好奢侈一回，可以打车去通州。”
墨然却道：“我跟她好像不顺路。”
林嫣赶忙说：“没事没事，我自己去没问题，不麻烦墨然哥了。”
王璐璐不干了，嗔怪道：“我说墨然，大过年的，天已经够冷了，你能不能别再像块冰似的？接一下人家林嫣怎么了？再说人家那么漂亮的小美女肯陪着你，那是你的福气呢。”
赵乾说，“就是，不顺路你绕一下不就行了。关键是到了通州路还有点复杂，林嫣又不太分辨方向，我怕林嫣找不着路。”
一提这个，林嫣有点脸红。她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不分东南西北不说，连走过的路都记不大住。
刚开始独立采访时，她还闹过一个大笑话，跑活回来，打着车在报社附近的胡同里兜了五六个圈子，就是找不到报社。
她说不清楚路，司机也不认路，最后还是给赵乾打电话，赵乾电话给司机指路，她才顺利到了报社。
墨然此时不再说话。他看向林嫣，道：“那明早8点半我去接你，尽量准时出来。”
林嫣点点头。她知道墨然的意思，是让她不要磨蹭、不要迟到。早在跟着他采访的那会儿，他就明确对她说过，“我不喜欢等人，所以别迟到。”
一听这话，王璐璐又呛起墨然：“我说，你这个人真是人如其名，漠然得要命，谁要做了你女朋友可真够倒霉的。”
她又加上一句：“除非世上只有你墨然一个男人，否则我一辈子单身，也绝不会考虑你。”
岂知墨然面无表情地回应：“荣幸之至。不过如果换了我，宁愿单身。”
林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这是在说就算世上只有璐璐姐一个女人，他也不会考虑吗？
抬头看赵乾和郭佑已经笑得不行，赵乾直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过年的你们净说单身干嘛！！”
郭佑边笑边道，“我说，墨然，你平时话那么少，偶尔来一句怎么这么狠。”
王璐璐假装恨恨地瞪着墨然：“哼，一块冰，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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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个人从单位出来时，外面已经炮声震天。伴随着鞭炮劈里啪啦的炸裂声，漫天的烟花冲天而起，以各色姿态绚烂绽放在夜天里。虽然转瞬就消逝净尽，可美得那么惊艳，只是一眼就难以忘怀。
担心林嫣一个人打车不安全，王璐璐和赵乾坚持让墨然顺带着送林嫣回家。“正好你去认认地方，明天早上好接她。”赵乾说。
两人坐在出租车上，一路无语地看着车窗外盛开的烟火。整个京城，此时说不尽的璀璨浪漫。可是车里的两个人，却跟浪漫一点也沾不上边。
送林嫣到家时，墨然终于说话：“你住在这里？”
林嫣和唐晓羽住的地方是平房大院。当时她们只是想感受北京的胡同文化，这里浓郁的生活气息，居住的人们之间互相照顾的人情味，都让林嫣对这个城市更多一点好感。
可惜她们没有在北方呆过，并不知道住平房的苦处。她们租房的时候是夏天，当时感觉还挺好的。一到天冷时才发现惨了，没有暖气，只能烧炉子，刷牙洗脸简直苦不堪言。还有上厕所，冬天上个厕所实在是痛苦，顶着寒风要走到胡同口才有公厕。她和唐晓羽原本打算过完年就搬到报社附近去的。
她冲墨然点头，“这大院里的人都挺好的，不过过完年我和晓羽打算在报社附近找个房子。”说着她下了车，跟墨然告别：“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见。”
墨然说了声：“明天见”。出租车也已发动，只一会儿就消失在烟花点点的夜幕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