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州,逢唐城,将军府。
“爹,娘,我回来了。”
“承恩,怎么看你闷闷不乐的?”一位举止优雅的妇人从内厅走出,满眼怜爱的看着走进来的少年。“先生教得还好?城主府的先生可是一等一的学问,怎么自从你去了,就不像以前了呢?”
“娘,每次不具名提交策论时,先生对我的策论都是赞不绝口,可只要知道是我写的,就缄口不言,少城主也总是对我说一些奇怪的话。”
“那是你还不够好,又不知谦逊!”这时,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妇人倒是再没开口,表情有些不自在。这声音便来自于逢唐城的威远将军穆远山。妇人便是将军夫人孟若兮。
穆承恩没有再说话,他知道父亲一定会这样说。一方面,他是将军府唯一的少爷,是穆家独子,父亲对他有无限的期望。另一方面,现任逢唐城主洛雍于自己的爷爷穆容瑾有救命之恩。所以,父亲在面对主家时,总是恭敬忠诚,容不得半点的指责。
“承恩回来了吗?”一位俊俏公子走进将军府,打破了沉默气氛。
“我回来了。”
“城西有家书铺,我们去看看,据说有不少孤本呢!”
“好!”
“穆伯伯,我们走了,晚间我们在燕云楼吃。”
“嗯。”
“鹤臣,你们不要回来太晚,毕竟乱世。“穆夫人不放心的吩咐道。这进来的少年是逢唐城大学士顾眉玄之子,与穆承恩一向交好,如今与承恩一起在城主府,作少城主洛辰轩的儿子洛延荣的伴读。
作为心怀抱负的少年,二人一路谈论着这个乱世以及逢唐城的出路。
晚间,将军夫妇用晚膳时,低低的交谈着。
“远山,城主府要是这样继续下去,我觉得瞒不住承恩了。”
“我再想想。目前还是尽力瞒着承恩吧,承恩的性子,我怕他会闯祸。”
“或许,老城主还是会为承恩着想,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况且大公子离开已经这么多年了,总不会把旧账算到无辜的孩子身上吧。只要承恩能平平安安作为我们的儿子生活一辈子我就知足了。”
“只怕少城主不会这么想,承恩在一天他就不自在。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带承恩去见城主,让城主认识到承恩的才华,放在身边,这样更安全。”是夜,两人一夜无眠。
过了几日,割据云州十二城的州辅赵何领兵二十万来攻逢唐城。彭州州辅韩铮的援军迟迟不到,只有穆远山率众拼死守护整整月余,赵军因粮草不足只得撤退。而抵抗期间,洛雍带着儿子,孙子却急急前往自己管辖的另一座城——尚城避难了。战争结束后,穆远山带着穆承恩前往尚城恭请城主回城。
尚城城主别府议事厅。
“城主,属下已击退来犯,还请城主回城。”穆远山虽然百战疲惫,却依然声音浑厚,掷地有声,以自己最好的状态来面对主上,承恩与父亲同跪于堂上。老城主今年已七十有二,双眼依然活泛,却并没有答话。
“我看呐,不如把治府迁到尚城来好了,外有逢唐为屏障,内有韩州辅支援。穆将军,你急着接我们回去是不是想让主家死于下一次战乱呢?”少城主洛辰轩的长子洛延荣说。少城主今年三十又四,素来少话,今日也不例外。洛延荣年十五,课业之外,待在父亲身边学习为政。今日他急急参与讨论想要显示自己的才华,再加上他素来憎恨穆承恩,更是不忘找时机落井下石。
“臣下不敢做如此想,现今逢唐凋零,如果城主能回去,百姓将能看到希望,积极参与新城建设,且能震慑敌人,以示我绝不后退之心啊。”
“老臣以为穆将军所言极是,战乱时代,我退敌进,逢唐一旦被弃,民心便涣散,下次敌人再入侵就很难再守住。反而驻守逢唐会让百姓心安,也表明我方决心。敌人此次重伤之下一时不会再来侵犯。”顾眉玄进言道。
“穆承恩,你怎么看?历次策论,以你的最为精彩。”老城主突然发话。
承恩与父亲守城月余,死生难料,终于击退敌军,又不曾有一刻停歇来恭迎主家,自来忠心可鉴,却被洛延荣无理指责。再加上平日里的侮辱,穆承恩心里愤怒至极。说话也就难免有怒气,可是聪明之人心里都明白,他的话句句千斤。
“我以为,留守尚城是不明智之举。尚城原本并非洛氏城池,旧主秦孚素来爱民如子,根基很深,由于别人谗言,州辅大人被洛氏与州辅夹击破城而自杀以保本城百姓,百姓对旧主之恩是难以忘怀的。如今,舍弃历来追随自己的逢唐百姓,偏安尚城恐怕既是在对云州示弱,又会让韩州辅舍弃。同时又将自陷于旧敌的包围。”
“如何会让韩州辅舍弃?”少城主问。
“逢唐地处云彭交界,如果逢唐不被攻破,则无法入彭。当初韩州辅看重逢唐正是基于此地理优势以及洛氏久居此地的原因。当年秦城主被陷害也没有追根究底。因为得逢唐则得彭。如今弃逢唐而走,那么对韩州辅就没有益处可言了。”承恩达到。但是,堂上无人应声,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秦孚之死与洛氏有脱不了的干系。
“你是认为我们洛家害死了秦城主,尚城的人还在记恨了?”洛延荣却纠缠不休。
“此事不必言明。”穆承恩答道。
“承恩,住嘴!你忘了怎么和主家说话了吗?!”穆远山一声怒喝!
可此时,承恩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继续说道:“如果新城主能像旧城主一样,百姓自然不会记恨,他们在乎的是谁能给他们安稳,太平。但如今是如何对待尚城百姓的?我若是普通百姓家的人早就反了!”事实上,尚城百姓课税很重,还要服兵役,农田荒芜,民不聊生。只是目前比起劫后余生的逢唐来说要好很多。
“混账!”穆远山一掌将穆承恩按在地上,“主上请恕罪,是臣下教子无方,今日如此冲撞主上,如果要责罚就责罚我吧!”说罢,拿起手中佩剑就要自刎。
“快拉住!”城主洛雍吩咐左右,“远山,你是我洛氏柱石,你的心意我明白,至于承恩,我相信他还不明白时势,你得多下工夫调教啊。”虽然如此说,但洛雍显然已经极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