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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苍白命运

【梅赞达,林中城,兰弥贝儿·艾依希亚】

幽静的树林中,贝儿一个人游荡着,神情怅然。

无边的夜色,夺走了这世界所有的光彩,也给贝儿的寂寞身影,加上了一道厚重的框。

今夜又没有月亮与星辰,它们都被浓浓的云雾所遮掩了。林间一片凄暗,伏虫的悲鸣,组成了这里悄怆的背景。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去,应该做什么。

在这黑夜之中,伸出双手,却什么都抓不住,选择无所作为,又只能永远在这片冰冷的孤独世界徘徊。

姐姐已离她而去,贝儿担心她断手的伤势,可是,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她恨自己的无能,责备自己的自私,事到如今,她终于意识到,从儿时到今天,她还从没有去寻找过姐姐,永远都是她出现在自己身边。

这个姐姐,知道她懦弱的时候,会跑到哪里躲藏,知道她哭泣的时候,会用什么办法倾诉,她了解贝儿的哀伤与孤独,了解她的一切,所以,她总能找到她。

贝儿很希望,姐姐马上出现在自己身边,无论她是打自己还是骂自己,这次她都不会还嘴。可是,她却消失了,以往贝儿甚至会刻意等候,姐姐则会巧合似地出现,但今天,这种默契,已经被打破了。

她独自一人,往前走着,树林的尽头,有微茫的光。

她非常清楚,那是林中城,她唯独不清楚的是,姐姐是不是也去了那里,还有君城五家的人,他们有没有遵守承诺。

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放松对周围的警觉,草间发出“沙沙”的响声,贝儿很快就分辨出那是人的脚步,而且后者似乎也没有想要隐藏自己的意思。

只听那脚步声愈发沉重了,来者似乎状况不佳,但在这样一个糟糕的夜晚,有谁会出现在这里呢?

贝儿看清了来者的面貌,她的第一反应是惊讶。

她飞快地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时间……不多了。”

阿尔杰的声音,如此孱弱,似乎能被风携带着一同飘走。

“你听我说……”

贝儿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确认,杰叔是不是真得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她变得愈发不安。

“我觉得,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贝儿有些心急地问。

自从阿莱亚斯一别,贝儿就再也没见过杰叔,而在集结城遭遇净化者时,她也并不担心杰叔的安危,因为他毕竟是阿尔杰,不会轻易出事的。

可没想到,他现在变成了这样。

他看上去老了许多,最重要的是,他身为骑士,最难以掩盖的精神与气质,都被夜色搅乱了。

阿尔杰裹紧了自己的衣袍,但他还是在不停地发抖。

“你知道……无名使吗?”

无名使?贝儿听着这陌生的词汇,不解地摇了摇头。她下意识地想向阿尔杰走近一些,阿尔杰却伸手坚决地制止了她。

“你到底怎么了?”

“别再近了。”

阿尔杰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怕……我控制不住,他会……伤到你。”

贝儿顿时变得小心了一些,追问:

“他是谁?”

“他……就是无名使。”

阿尔杰解释着:

“他住在我的身体里,确切的讲,是……潜伏在我的灵魂之中,对你来讲……这应该不难理解。”

说到这里,阿尔杰悲惨地笑了笑,他的笑声,被紧随而来的咳嗽打断。

另一个人,潜伏在杰叔的灵魂中?

阿尔杰说错了,即便是贝儿,也无法理解,无法想象。

那是类似于夺魂,或者占据的法术,只存在于最古老最禁忌的书籍中,从没有人能够使用。

杰叔又是怎么受到这种折磨的?

“我能帮你吗?”

贝儿关心地问,阿尔杰却挥了挥手。

“太迟了,再过不久,我就会被他所完全控制,成为……另一个人。”

“怎么可能?”

贝儿失声说:

“如果你死了,那缇娜姐姐怎么办?威尔怎么办?”

她来回不安地走动着。

“一定有办法,可以解除这种法术的,你不能失去信心……”

阿尔杰又咳嗽了几声,如今,只剩游丝残息的他,能够领会贝儿的好意,但是,结果是不可逆转的。对此,他只能遗憾。他已经挣扎了无数的时间,最终,接受死亡,将是他唯一的选择。

“不要在这件事上……多费功夫了。”

阿尔杰使劲力气说:

“我来是想说一说威……索尔的事。”

贝儿仍然不想放弃阿尔杰,但后者吃力说话的样子,令她不忍心打断。

“他正朝着……真相而去。”

贝儿转过身去,面对着齐腰高的野草,不情愿地说:

“我知道,他……会回到过去的样子,只要他想起自己是谁。”

“你必须……阻止这一切。”

阿尔杰的声音忽然加重了,身体则随之摇摆起来。

“一个人,要是发现,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假的……要承受……多少痛苦?”

贝儿闭上了眼睛,回忆起从祭海城到阿莱亚斯的那段时光,威尔看上去是那么单纯、善良、简朴,同时,软弱、迟钝、笨拙。

无论是优点与缺点,这些都组成了独一无二的他,但当索尔醒来,威尔就会消失。

阿尔杰的声音愈发尖利。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让他以威尔的身份,平安生活……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半途而废,又是这个词语,当时,月神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贝儿静滞原地,全身传来一阵空虚和无力。

“可是……”

贝儿哽咽地说:

“总有一天,他会醒来。也许我们的所作所为,只是在加重他的痛苦。”

“不,只要一切……都干净的结束。”

阿尔杰斩钉截铁地说:

“他将永远……都是威尔。”

贝儿转过身来,看着阿尔杰,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结束?”

阿尔杰拔出了自己的剑,然后,把它交到贝儿的手中。

“你……你要做什么?”

贝儿疑惑地问。

“我要你……杀了我。”

阿尔杰近乎叹息地说。

贝儿没有听错一个字,这句话,就是他最终的决定。

她睁大了眼睛,眼前的阿尔杰,被阴影笼罩,她无法相信,这是他亲口说的话,一定是无名使在捣鬼。

“不行。”

贝儿把他的剑丢在了地上,道:

“我们……需要你,你不能死……”

“我……已经死了。”

阿尔杰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无名使会用我的身躯,再制造……多大的危害,必须终结……他的阴谋。”

“就算这样,我也做不到。”

贝儿抓住了阿尔杰的肩膀,对他说:

“你可是杰叔啊……你怎么能……要求我这么做?”

阿尔杰也握紧了她的手臂,坚持道:

“之所以要由你杀死我……还有另一个原因。”

贝儿绝望地看着他,他说:

“因为你……必须和我一样……离开威尔。”

四周忽然静的只剩下心跳。

“是吗……我……”

贝儿退后着说,她的语气无法确定。

“你只会让他停在过去……而他需要的是……未来。”

贝儿抱住了自己的头,神情惊恐。

“我很抱歉。”

阿尔杰的咳嗽越来越重了,他跪倒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

“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却是……唯一的办法……杀了我!”

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咆哮出来,他的全身,都佝偻在了地上,无名使似乎正使他变得更加狂乱。

“杀了我啊!”

贝儿的脸上,已经被眼泪沾满。

她蹲在地上,根本没有力气下手,剑就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她却无法选择。

这个时候,一个素白的身影,在枝头出现了,月光从云翳中重现,月神的身影被勾勒得残酷而危险。

如刀似刃的月牙,成为了月神身后唯一的背景,她又是不屑地一笑,就在贝儿嘶声喊叫的那一瞬间,她的镰刀,落下来了。

阿尔杰蜷缩的身躯,随黑暗的影子,一起两断,很快就没有了声音,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抓狂表情。

贝儿爬到了他的身边,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还有衣边。

她大声哭泣着,就像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月神没有回答,而是在阿尔杰的尸体上,留下了血棘花的图案。

这个举动,像是在告诉贝儿,作为绯色之目的她,早已无路可退了……

渐渐地,阿尔杰的脸上,洒上了苍白的月光,这最后的场景,成为了他命运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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