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杜昂的叫声,玉儿才回过神来,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她叫杜昂进来坐下,然后两手拨动琴弦,竟兀自弹奏起来。
琴音铿铿锵锵,高低相和,即使杜昂不懂琴,依旧听得心神荡漾,只觉胸中一股豪情跟着琴音一荡一荡,十分壮阔,如海中波浪此起彼伏。
到后来,意随音动,似乎驰骋于坤州的群山之间,又似乎从万丈深谷之中升腾而起,让人忍不住纵声长啸。
杜昂也是一声呼喝,倏然拔出了天子剑。
琴声嘎然而止。
“你要干什么?”玉儿吓得脸色苍白。
杜昂随即惊醒,慌忙撤剑。原来,刚才他随琴音转入空谷,脑中似乎出现了一个画面,竟和昔日他练剑时的空谷一样,他本能的拔出天子剑,想要练剑。不料,琴音一止,脑中的画面便倏而不见。
“玉儿姐姐,别怕,你的琴声很好,很豪壮,听得我不知不觉想要练剑。”杜昂忙解释道。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着魔了。”玉儿拍着胸口喘息一阵,示意奔进来的金良行出去。金良行不解的看了杜昂一眼,才缓步离开。
“玉儿姐姐,你接着弹。”杜昂还盼着脑海中的画面能再次出现,这句话说的可是真心的。但玉儿显然不这么认为,喝了一口茶,嗔道:“被你这么一搅和,哪里还有心情弹了。我问你,姐姐的琴弹得怎样?比欧阳琴生又如何?”
“自然是姐姐弹得好,正大光明,让人听着轰轰烈烈的,好不畅快。那个欧阳琴生哪能跟姐姐比,琴声又小又柔,像给人挠痒似的,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杜昂这几句话说得有模有样,实是身有所感,心有所悟。
玉儿自然十分欣喜,笑得春花烂漫,冰雪消融,好半天才道:“你这小子倒会说话,姐姐可没白认你这个弟弟。”过了一会,又正色道:“琴声又小又柔,像给人挠痒一样,这境界可不低,你既然睡着了,肯定是他故意要让你睡的。”
“姐姐猜得对,那欧阳琴生不知道为什么要令我睡着,而且,跟我同行的那个女孩还中了梦魇,眼中闪着红光,模样好吓人!”杜昂有意提醒玉儿,所以将苏青青那日的反应说了出来。
“一个令少女着魔,一个令少男拔剑,看来我并没有输给他。”玉儿皱眉寻思了半晌,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杜昂无语之极,看来老相士说得对,玉儿姐姐果然听不进去。
随后,玉儿才问起杜昂的出身,来厚德城的缘由等等事情。当杜昂说自己天根不亮,只是去灵丹宗寻医时,玉儿才有些意外,说道:“我原以为你肯定是名门大宗的新晋弟子,想不到你居然天根还没亮。不过有医仙给你医治,终究问题不大。不像我,没有天根,修行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奢望罢了。”
“姐姐你这么聪慧,怎么会没有天根?”杜昂不解的道。
“天根跟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世上比我聪明百倍的人多得很,可还不是照样不能修行?好啦,不说这些。”话虽如此,玉儿终究有些郁闷,又朝窗外望去。
“玉儿姐姐,你明天就去找那个欧阳琴生吗?”杜昂还是问了出来。
“十二月就到了,来不急了。”玉儿神情郁郁,又道,“十二月我每天都要出场献艺,脱不开身,希望他不要离开广德城才好。”
“那我天天来听你弹琴。”杜昂脱口而出。
“你不要来,别被那些奢靡的风气带坏了。你要听琴,姐有空的话会叫人去接你。”玉儿的话听着十分亲切,让杜昂心里十分温暖,对这位姐姐更加钦慕不已。
离十二月还有三天,所以玉儿还不算太忙,她见杜昂的衣服有些粗糙,便带着他去城里的衣铺做几件新衣服。杜昂一开始总是拒绝的,但玉儿只要一句话就镇出他了。
“嫌弃我这个姐姐,是不是?”
衣铺的人给杜昂量了尺寸,说要过两天来取。回来的时候玉儿忽道:“当当,你这把剑是不是有些古怪?先前我没瞧太清楚。”杜昂犹豫着将剑拔了出来,玉儿格格直笑:“怪不得我觉得奇怪,原来同那裁缝的尺子一个样。”
这天吃了晚饭,玉儿才叫金良行将杜昂送回去。金良行已是天修,能御剑飞行,不过片刻,便将杜昂送回卿云客栈。与上次空念御空飞行不同,这次脚下踩着剑,杜昂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卿云客栈经过一天的修缮,模样已大不相同,气派了不少,来住店的人也多了起来。徐莽等人都从楼上的上房搬了下来,在后院搭了几个临时的房间,条件并不比上面差,只是窄了不少,有些闷气,不过冬天倒无所谓。朱文卿见他们这么有诚意,再也不敢有任何抱怨。
杜昂刚回房间,徐夫人便送来一叠新衣服,说道:“几天前在我岭南小镇就买好了,原打算等你去灵丹宗时才给你换上,没想到你居然认了醉仙楼的红牌做姐姐,以后要再去那地方玩,得穿得好些才行,要不然给人笑话了。”
杜昂心里突然一阵激动,想忍住不哭,可竟然还是不争气的掉了几个泪点。徐夫人拍着他的肩膀道:“给我说说,你认得这个姐姐怎么样?”
“她很好,下午也带我去做了新衣服。”杜昂哽咽道。
“你答应了?”徐夫人有些担心的道。
“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可又怕辜负了她的心意。”杜昂不安的道。
“能在醉仙楼混出名声的女子,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啊。你生性淳朴没什么心眼,可别着了什么道儿。”
“婶婶放心,我觉得她对我并没使什么心机。”
“目光要放长远些,你现在受了她的恩惠,等你长大后,总会惦记着还的。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那是自然要还的。婶婶和徐叔叔的恩情,我将来也是要还的。”杜昂没想太多,竟将玉儿和徐莽夫妇相题并论了。徐夫人听在耳中,自然不是滋味,倒不是说恩大恩小的问题,而是性质上的问题。
徐夫人的意思是,玉儿将来对杜昂有所企图,才会主动亲近他,对他好。但杜昂显然不这么认为,或者觉得,就算将来玉儿对他有所企图,也是应该的。徐夫人也不好把话说直了,毕竟玉儿姑娘是怎样的人她只能凭空猜测,也不一定是居心叵测之人,她心里叹了一声,说道:“你去洗个澡,回头换一身衣服穿了出来,我们大家要好好瞧瞧。”
“啊……不好吧,有什么好看的,怪不好意思的。”杜昂有些不愿。
“是英儿和青青要看,说你换了新衣服并不比薛唐差。”徐夫人笑道,“我觉得也应该差不了,一定也是个英俊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