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寒风扑面而来,这里是大陆的北方,荒凉与白是这里的基调,偶尔的偶尔可以看到一片低矮萧瑟的树丛,一滩嶙峋怪异的乱石,几处起起伏伏的矮坡……还有一个人,雪地上的墨点。
艾弗丝停下来环顾四周,在风停歇的片刻,这里更显死寂荒凉,她拢一拢红色的头发。
已经进山十天了。
孤身行进让人身心俱疲,停下来就会止不住地回忆,尽管不愿意,她又想起了临行宴上的事。
长屋里熊熊燃烧的火塘,跳动的火光映着觥筹交错与喧闹,人的体臭味混杂着烤肉和烧酒在空中弥漫,还有参加祭典的猎手们对自己的怀疑和不屑——令她如芒刺在背。
“狩猎祭典可不是儿戏,小姑娘,冬天的诺兰山脉可是会死人的。”这是整个宴会她听到的上最善意的话语了,声音来自一位红脸膛的汉子,浓密的络腮胡被酒濡湿,他的下巴看起来亮晶晶的。
艾弗丝自然知道,从小失去母亲的她为了维持家中生计常跟父亲进山,不论寒暑,她也知道,部落的狩猎祭典从未有女性加入,想来——也绝不会欢迎自己。
“好啦,别说了老大哥。”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接过话茬,“她肯定是以为去逮兔子呢,谁抓得多就能赢,哈哈哈,赢了以后用优生权,多找几个小男人呢!”
这话引得满堂大笑,艾弗丝想说点什么,但她此时只能握紧酒杯,任何辩解都是无力的,都只能变为一个新的笑柄,但沉默更让艾弗丝更加怒火中烧,狩猎时间为一个月。
一个月后,她要把战利品狠狠地砸到这些人的脸上!
赢得大赛的猎手可以得到无与伦比的荣誉、部落中最精良的武器、下一任族长的竞争机会,以及每个男人都期望的优生权——为了给部落带来更加优秀的血液,作为最优秀的猎手,可以有多个妻子,而且由族长做媒,谁也不敢拒绝。
族长举起酒杯:“为我们的勇士!”
长屋内轰然作响,但艾弗丝知道自己不是族长口中的勇士,也从未得到过期待。
远处的树林传来微弱的呜咽,荒凉和寂寞伴着冷风吹来,感官模糊,一切都恍如隔世。
入夜。
艾弗丝蜷坐在山洞里,火焰噼啪作响,她望着出神。
拿出前两天的猎物——两只雪兔,吃掉半只,剩下的保存,干粮消耗已经近半,食物的储备必须得到保证,天气寒冷异常,每天的热量摄入绝不能含糊。
明天会到达晶豹常出没的蓝冰谷,目前仍一无所获,还不能返程。
她打好铺盖准备休息,冬季的黑夜很长,昏暗的视野和游荡的野兽使得夜晚并不适合外出狩猎。
躺下,闭眼,哪怕睡不着。
艾弗丝掏出一块手帕,仔细端详着,掺了一些名为丝绸的东西,很软,纺织的手法也是部落里所没有的,这玩意来自南方的城邦——妮瑟送她的,她的好友。
晶豹的体型修长,行动迅速,皮毛像冰雪一样闪闪发亮,但伏在雪地里却是完美的伪装,它们甚至还有着在野兽中出色的智力,雪豹大都视力很差,但它们靠嗅觉和感知来认识一切,同类、山脉、树木、河流——还有猎物。
这是一只刚成年的晶豹,到蓝冰谷的边缘游荡,这里虽然缺少猎物,但竞争并不激烈,适合刚刚成长起来的它。
远处的风带来了一丝热意,晶豹敏锐地捕捉到了,它安静迅捷地靠近着热量散发的地方,借助夜晚的风声隐藏声音,地上只留下一串脚印,又被夜色淹没。
风安静下来,它潜伏在不远的山坡上,一丝奇异的味道传来,那是雪兔的滋味,但又充满树木烤焦的味道。
山洞里充满了热量,断散发着危险气息,但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年轻的晶豹腹中传来难耐的饥饿感,它决定冒险一试。
悄无声息、极为缓慢地朝着山洞匍匐,晶豹低伏的身子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加上昏暗的夜色,猎物在被咬破喉咙前甚至都不会察觉,这是它引以为豪的技能。
它靠近了洞口,这下模糊的视力也能看清楚了,那是人。
一种难以见到的猎物,站立起来十分高大,但却脆弱不堪一扑就倒,只活动在最南边森林的另一端,此刻那只猎物睡着了,一动不动地蜷缩着,呼吸均匀。
晶豹更觉腹中空空,山洞并不深,两跃的距离,瞬息间猎物便唾手可得,只是中间那团树木在释放着刺鼻的气味和热量。
经验老道的晶豹并不会冒进,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都退避三尺,这样才是生存的黄金法则。但这只晶豹太年轻了,也太饿了。
它准备动手了。
晶豹刚把半个身子探进洞口。
艾弗丝早有预料似的猛地站起,闪电般地拿起地上的两根树枝。
拉弓射箭,一切都已演练过千遍万遍,不到十步的距离,甚至都不要瞄准。
晶豹的反应很快,它躲开了,箭只浅浅地扎在它的肩膀上,并未伤及根本,艾弗丝咬着牙再次搭箭。
它蹿了进来,完全不怕火焰似的,迅捷得让人无法看清,下一个瞬间就到了眼前。
艾弗丝几乎要把弓拉断了,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撒手,箭出,这一箭扎进了晶豹的眼睛。
晶豹痛苦的怒吼几乎震聋她的耳朵。
一切都仿佛变慢了,火焰歪斜扭动着,晶豹高高地跃起,山洞里映着它的庞然阴影,身形修长而有力,晶亮的皮毛映着火光,尖牙森然可怖;艾弗丝怒目呐喊,她抽出腰刀,兜帽掉下来,一头红发跳动着。
紧张、恐惧和不顾一切地。
这一刀自下而上,插穿了晶豹的喉咙。
晶豹的吼叫变得断断续续,它举起右爪向艾弗丝拍去。
艾弗丝横飞出去,重重地砸在洞壁上。
这一下几乎打断了艾弗丝的肋骨,她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