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把屠妖刀劈向它时,被它衔在口中的诡异珠子滚入了它的腹中,刹那之间,它宛如自一场极为漫长的噩梦中苏醒,恍如隔世。
所谓噩梦便是它的前半生岁月。
它有了非常清醒的意识,当然它到后来才知道那样清醒的意识只有人类才会有的。
就在因为有了这样清醒的意识,从前只靠本能行事的它第一次对生死有了意识——恐惧。
面对屠妖刀,它只有一个念头——逃。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它无法描述,一切发生太突然,只是一道强光之后,斗转星移,时空逆转。
就这样它就被带到了浮尘世。用二十一世纪流行说法便是穿越了。
一只猫有了人类的意识而且穿越了,哗,难以置信。
它现在的主人月木告诉它,它所拥有的清醒意识来自于那颗珠子,那是九尾狐妖的妖丹。那九尾狐妖在尘世修炼太久,故而有了人的欲望,有了人性,所以当它吞下那九尾狐妖丹,就传承了九尾狐妖的人性。
在那屠妖刀劈下瞬间,它体内的狐妖丹受到它强烈的意念做出了反应——在眨眼的光影闪烁间,来到了这浮尘世界——从屠妖刀下逃生成功。
它是流浪猫,到了这个世界,它还是一只流浪猫。
这个世界没有人认识它,其他流浪猫都欺负它。
它无处可去,浪迹人间,看遍人世沧桑,终于来到了大凤国国都。
在那里,它遇到了现在的主人月木。
流浪的期间,它常常去食馆、酒馆,甚至是茶馆偷吃。有一次它去酒馆偷吃,发现了一种被唤作酒的橙黄色液体,香气扑鼻引诱它偷偷饮下。
那种感觉,用刺激二字形容堪堪好。
此后,它成为了酒馆常客。
酒的刺激,让它产生各种荒诞的念头,有时它会想变成一只有钱的猫,有时又想有吃不完的食物,有时又想喝到更多的酒,有时它也很文艺,想回到春天,在花丛中追蝶。
然而这些念头都不可怕,直到有一天,它的猫脑子突然冒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可怕念头——变成人。
猫,怎么可能变成人。
笑话。
虽然它是一只爱幻想的猫,却不是疯猫。
可怕的念头就像一只嗅觉灵敏的野兽,来过一次,第二次便会循着上一次来过的路咻咻咻地嗅来,一次两次三次……
拥有了人的意识,也拥有了寂寞。
那是在一个最为寂寞的午后,它在一家酒馆喝得烂醉,当场被酒保抓住,那酒保信誓旦旦扬言要将她炖成毛排骨,这时他出现了。
他以五文钱的价格将它买下。
他一眼就看穿了它,他说可以帮它取出体内的妖丹。
它问他取出来之后会怎样。
他说一切回到从前,做回一只没有人类意识的猫,再不必为本该是人所有的情感而困苦。
它拒绝了。
他说这是人类的贪念,它不该有。
它坚决地回绝了他的好意。
它明白人类的贪念就如同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毒,明知道有毒,却无法放手,就像一个酒鬼明知道过度饮酒伤身,却迟迟不戒。
他说有了人的意念,它便能明是非,辨善恶,知苦痛,懂爱恨,从此以后不再像以往那般无忧无虑,无畏无惧。
它知道他的意思,可它已是“瘾君子”。
他很苦恼,末了道,“你可愿跟我走?”
它刚想拒绝,他又道,“我有办法令你修仙成人。”
它觉得他不坏好意。
他似乎看出它的心思,“最近昆山黑市妖丹走俏,那些不法猎妖师四处找寻猎物,你可得小心了。”
猎妖师,是一群专门斩妖除魔的人,他们斩杀妖类,从不分好坏善恶,只要看见妖类,必下杀手,它遇见过两次,两次皆死里逃生,故而此时听闻,不由打了个颤。
他宽袖一挥,一只彩蝶自他宽大的袖中飞出,在空中飞舞一圈,落在墙头,眨眼功夫,一个少女凭空出现。
它惊得两只冰蓝色猫眼瞪圆。
“如何?”他问。
“什么如何?”它眨眨眼。
“主人想让你留下。”墙头的少女咕咕笑,下一刻自墙头跌落,它以为少女必定摔个七荤八素,然而没有,那少女在着地前一刻化成了一只彩蝶。
原来,少女既是彩蝶,彩蝶既是少女。
于是它跟他走了。
他居住在人世,却不是人。
他很美,它常常躲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偷偷望着他发呆。
他有很多朋友,漂亮的女妖怪居多。
他说,万物皆有灵,一切生灵皆可修炼成仙。
他说正常而言,一只猫要修炼成仙,须待到长出九条尾巴,而每条尾巴须修炼百年,不过他又说他有速成法。
所谓修仙速成法便是——渡人渡己。
何为渡人渡己,他给出了一个非常简洁的解答:想修炼成人,那就先帮助他人。只要它帮他人事先一个愿望,便会长出一条尾巴,等九条尾巴长全便可成仙。